王安石插话:“文远精通漕务,是难得的干才。此次漕运改革,多亏他鼎力相助。”
沈墨轩观察着张文远的表情,忽然问道:“张御史可熟悉海运事务?”
张文远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虽然转瞬即逝,却没逃过沈墨轩的眼睛。
“下官...对海运知之甚少。”张文远低头道,“漕运与海运虽都是水路运输,但实则大不相同。”
沈墨轩点头不语,心中疑窦更深。一个对海运“知之甚少”的人,为何会与沿海倭寇有染?
接下来的几日,沈墨轩暗中调查张文远的背景。发现此人出身闽南,家族世代经商,与海外确有联系。但要说与倭寇勾结,却无实据。
这日,沈墨轩正在查阅漕运档案,忽有侍卫来报:“大人,门外有一女子求见,自称姓慕容。”
沈墨轩心中一振:“快请!”
不多时,一个身着劲装、腰佩长剑的女子大步走入。她风尘仆仆,却掩不住眉宇间的英气,正是多时未见的慕容惊鸿。
“慕容姑娘?”沈墨轩惊喜交加,“你怎么来了淮安?”
慕容惊鸿解下佩剑,放在桌上,神色凝重:“沈大人,我长话短说。我一直在追查倭寇线索,发现他们与朝中官员有勾结。”
沈墨轩心下一动:“可是与张文远有关?”
慕容惊鸿惊讶道:“你已知情?”
“只是猜测,并无实据。”
慕容惊鸿从怀中取出一叠信件:“这些是我从一股倭寇巢穴中搜得的密信。其中多次提及一个代号‘海蛇’的内应,经我多方查证,这个‘海蛇’极可能就是张文远!”
沈墨轩快速浏览信件,越看越是心惊。信中显示,“海蛇”不仅向倭寇提供朝廷剿寇计划,还泄露商船航线,导致多起海盗劫掠事件。
“更可怕的是,”慕容惊鸿压低声音,“‘海蛇’最近一次传信中提到,要借漕运改革之机,制造更大乱局,以便倭寇趁虚而入。”
沈墨轩猛然站起:“他们想干什么?”
慕容惊鸿摇头:“信中没有明说。但我怀疑,与即将运抵淮安的那批漕粮有关。”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王安石推门而入,面色铁青。
“沈兄,出大事了!”王安石急切道,“刚刚接到消息,运往京师的漕粮船队,在泗州段遭劫,十万石粮米不翼而飞!”
沈墨轩与慕容惊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何时发生的?”沈墨轩急问。
“就在昨夜!”王安石焦躁地踱步,“漕粮被劫,京师储粮不足,必生大乱!这...这定是那些反对新政的人所为!”
沈墨轩沉声道:“王大人,此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他犹豫着是否该将张文远的事告知王安石。若直言相告,王安石会相信吗?还是会更怀疑他别有用心?
政治场上的敌友界限,此刻变得如此模糊。
慕容惊鸿忽然道:“二位大人,我有一事相告。我在追查倭寇时,发现张御史的一名心腹,竟与沿海某股倭寇头目有过秘密接触!”
王安石猛地停步,难以置信地看着慕容惊鸿:“你说什么?文远的心腹与倭寇接触?”
慕容惊鸿点头:“千真万确。那名心腹名叫赵四,半月前曾在宁波港与倭寇头目小西行长相见。我亲眼所见,绝不会错!”
王安石脸色变幻不定,半晌,才缓缓道:“此事...此事需谨慎处理。文远是我得力助手,若无确凿证据,不可妄下结论。”
沈墨轩观察着王安石的反应,忽然明白了一个可怕的事实:王安石或许早已察觉张文远有问题,但却因漕运改革需要张文远的协助,而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果然是王安石一贯的作风。
“王大人,”沈墨轩正色道,“若张文远真与倭寇勾结,那漕粮被劫很可能只是开始。我们必须早做准备。”
王安石沉吟片刻,终于点头:“好,我会派人暗中监视文远。但在确凿证据面前,切勿打草惊蛇。”
待王安石离去,慕容惊鸿才低声道:“沈大人,我感觉王大人似乎...有所隐瞒。”
沈墨轩长叹一声:“在这政治漩涡中,谁又不是呢?”
他走到窗前,望着漕河上往来的船只。表面上,一切如常;暗地里,却是暗流汹涌。
张文远是否真与倭寇勾结?王安石是否知情不报?那封匿名信又是何人所送?一个个谜团接踵而至,让人难以分辨敌友。
“慕容姑娘,”沈墨轩转身,“可否请你继续追查张文远与倭寇的关联?我需要确凿证据。”
慕容惊鸿点头:“放心,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她顿了顿,又道,“沈大人,你自己也要小心。我总觉得,有张更大的网正在收紧。”
送走慕容惊鸿,沈墨轩独坐书房,将那本暗账与慕容惊鸿带来的信件一一对照,试图找出其中的关联。
夜深人静时,他忽然发现一个细节:暗账上记录的那些空壳商号,竟与张文远家乡闽南的几家商号有资金往来!
一切线索似乎都指向了张文远。但沈墨轩心中仍有疑虑:若真是张文远所为,他为何要留下如此明显的痕迹?这会不会是另一个嫁祸之计?
就在他苦思冥想之际,一阵轻微的响动从屋顶传来。
沈墨轩立即吹灭蜡烛,悄声移至门后。只见一道黑影从屋檐飘落,轻如落叶,显然武功极高。
那黑影在院中停留片刻,似乎在确认什么,随即向沈墨轩的房间掷入一物,然后迅速离去。
沈墨轩等待片刻,才点亮蜡烛,捡起地上的物品——那是一块沾血的布条,上面用血写着两个字:
“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