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想法让他既惊且疑。若真如此,她相助自己,是出于何种目的?天机阁“从不求权财”,那他们所图为何?
他想起秦昭雪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想起她言语中偶尔流露出的对朝局的深刻洞察,想起她赠他那本看似随意却大有深意的棋谱...
一切线索似乎都指向这个神秘组织。
窗外,夜风呼啸,仿佛隐藏着无数秘密。
沈墨轩重新点亮一盏灯,取出秦昭雪所赠棋谱,细细研究。这一次,他不再关注棋路变化,而是注意棋谱的旁注和标记。
终于,在棋谱最后一页的角落,他发现了一个极小的印记——一个圆圈,内含七星图案,与野史中描述的天机阁标记一模一样。
他心跳加速,又取出杜如晦的账册,翻到提及“秦姓女子”的那一页,在烛光下仔细辨认。果然,在那一行小字旁,也有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相同印记。
秦昭雪,果然与天机阁有关!
这一发现让他既兴奋又不安。兴奋的是,终于对秦昭雪的身份有了线索;不安的是,天机阁这等神秘组织卷入朝争,目的恐怕非同小可。
他推开窗,让夜风吹散满室烛烟。江宁城的夜色深沉,远山如黛,近街寂寥。
“大人,有客来访。”护卫在门外禀报。
沈墨轩一怔,这么晚了,谁会来访?
“来人可报姓名?”
“她说姓秦。”
沈墨轩心中巨震:“请她进来。”
不多时,一个披着斗篷的身影步入书房,掀开兜帽,露出秦昭雪那张清冷的面容。
“秦姑娘?”沈墨轩难掩惊讶,“你不是...”
“在京中消失,不代表我不能来江淮。”秦昭雪淡淡一笑,自行坐下,“沈大人近日可好?听说你一路颇为不顺。”
沈墨轩凝视着她:“秦姑娘消息灵通。不过比起我的不顺,我更想知道姑娘的真实身份。”
秦昭雪不答,目光扫过桌上那本前朝野史和棋谱,了然地笑了笑:“看来沈大人已经有所猜测。”
“天机阁?”沈墨轩直接问道。
秦昭雪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轻轻摩挲着棋谱上的七星标记:“沈大人认为,什么是天下大势?”
沈墨轩蹙眉:“姑娘何意?”
“朝堂争斗,党派倾轧,在沈大人眼中或许是了不得的大事。”秦昭雪抬眼看他,目光深邃如渊,“但在历史长河中,这些不过是一朵朵浪花。天机阁关注的,是那长河的流向。”
“所以姑娘相助沈某,是为了影响这长河的流向?”
秦昭雪微笑:“沈大人是聪明人。吕维一党把持朝政,结党营私,已使大周元气大伤。若任由他们继续,不出十年,必生大乱。”
沈墨轩心中震动:“姑娘此言太过危言耸听。”
“是吗?”秦昭雪轻轻摇头,“沈大人可知道,吕维与北漠暗中往来已非一日?他可曾告诉你,为换取北漠支持,他应允开放边境五城为互市,许北漠商人免税特权?”
沈墨轩猛地站起:“此事当真?”
“天机阁从不说谎。”秦昭雪也站起身,走到窗前,“沈大人,你面对的不仅是朝中政敌,更是通敌卖国之徒。这也是我屡次相助的原因。”
沈墨轩心潮起伏,若秦昭雪所言属实,那吕维的罪行就远不止结党营私这么简单。
“你为何现在才告诉我这些?”
“因为时候未到。”秦昭雪转身看他,眼神凝重,“更因为,我们需要证据。而证据,就在江淮。”
她从袖中取出一枚铜钥:“这是江宁城南永丰当铺的储物钥匙,里面有你要的证据。但取得它,需要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
“你的安全。”秦昭雪直视他的眼睛,“吕文德已知你来到江宁,布下天罗地网。你若取这证据,必遭杀身之祸。”
沈墨轩接过铜钥,只觉它重如千钧。
“为何选我?”他轻声问。
“因为你是沈墨轩。”秦昭雪微微一笑,“更因为,你是那个愿意为了真相不惜性命的人。”
她重新披上斗篷:“记住,明日午时,永丰当铺。过时不候。”
说罢,她转身离去,如一阵风般消失在夜色中。
沈墨轩握着那枚铜钥,久久伫立。
窗外,一轮弯月隐入云中,天地间顿时暗了下来。
远处街角,一个身影悄然隐入黑暗,向着知府衙门的方向疾行而去。
沈墨轩对此一无所知,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明日那个必将改变一切的约定上。
而就在此时,行馆外的一条暗巷中,秦昭雪停下脚步,对着空无一人的巷口轻声道:“跟了这么久,不妨现身一见。”
阴影中,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走出,月光照在他脸上,赫然是应该还在京中的陈砚舟。
“秦姑娘好敏锐的直觉。”陈砚舟微笑道。
秦昭雪却无丝毫惊讶:“陈大人不远千里从京城赶来,不会只是为了夸赞小女子吧?”
陈砚舟笑容不变,眼中却闪过一丝锐利:“我只想知道,天机阁这次,究竟在布什么局?”
秦昭雪轻轻摇头:“陈大人真的想知道吗?有时候,知道得太多,反而不是好事。”
“但我已经卷进来了,不是吗?”陈砚舟向前一步,“从你第一次接触墨轩开始,我就已经卷进来了。”
二人对视片刻,秦昭雪终是轻叹一声:“明日午时,永丰当铺。陈大人若真想知晓真相,不妨一同前来。”
说罢,她转身融入夜色,这次是真的消失了。
陈砚舟站在原地,眉头紧锁。他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信上是沈墨轩的亲笔,嘱他在京中留意吕维动向,为何他会突然出现在江宁?
月光重新从云中探出,照亮了他手中的密信。仔细看去,那信的落款日期,竟是三日前——那时,他本该还在京城。
远处,行馆的灯火在夜色中摇曳,仿佛暴风雨中唯一的光亮。
而在更远的知府衙门内,赵汝明对着一个背对他的身影躬身禀报:“一切安排妥当,只待明日。”
那身影缓缓转身,烛光映出一张阴鸷的面容——正是吕维的义子,吕文德。
他轻轻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一次,我要沈墨轩有来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