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无棣的星核腕表炸出刺目的光,屏幕显示:“俄耳甫斯文明‘存在锚线’断裂度87%——自我认知濒临瓦解。”
他终于明白——大遗忘不是终点,是场豪赌:用“空白”换“安宁”,却押上了文明的灵魂。
记忆之塔高耸入云,塔身布满发光的记忆锁链,每根锁链都拴着一个被封印的“痛苦记忆核心”。塔顶的平台上,站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她是协议的设计者,伊莱娜。她的白发梳得一丝不苟,眼底却没有温度,像块被打磨过的玉石。
“你们破坏不了它。”伊莱娜的指尖拂过控制台,“每个记忆锁链都连接着十万个居民的基因,强行破解会让他们的大脑过载,变成行尸走肉。”
“用‘独特性’对抗‘集体遗忘’。”穆婉茹摘下翡翠镯子,镯子里的“母亲的爱”突然沸腾——那是母亲在普罗米修斯星尘海边说的话:“婉茹,痛苦也是爱的一部分,它会让你知道,你有多值得被珍惜。”
镯子的光芒触碰到最近的记忆锁链,锁链上的符文开始扭曲。被封印的记忆核心里,传来个女孩的尖叫:“我不想忘记爸爸的脸!”紧接着,是个母亲的哭泣:“我想记得宝宝的第一次笑!”痛苦的记忆像决堤的洪水,从锁链里喷涌而出,化作实体:燃烧的房屋、断裂的肢体、绝望的呼喊。
伊莱娜的脸色变了。她的基因链开始松动,白发间冒出几缕黑发——那是被压抑的“自我”在苏醒。“不……不能这样……他们会恨我们的……”她踉跄着后退,撞在控制台上,“我们只是想让他们活着……”
荆无棣的共生丝线缠上主控中枢。丝线里的“父亲的叮嘱”“母亲的镯子”“穆婉茹的初吻”,此刻都化作钥匙,插入记忆锁的核心。“痛苦不是敌人,”他的声音穿透混乱,“是让我们成为‘人’的证据。”
记忆核心突然发出耀眼的光。被封印的痛苦记忆开始重组:燃烧的房屋里,有人冲出来救出婴儿;断裂的肢体旁,有人握着伤者的手说“我在”;绝望的呼喊中,有人举起旗帜喊“我们要记住”。这些“带着痛苦的勇气”,像金色的线,重新编织进集体记忆。
伊莱娜跪在地上,泪水滴在控制台上。她的基因锁彻底碎裂,白发褪尽,露出底下年轻的模样——那是个穿白裙的女孩,眼底有未干的泪痕。“我记起来了。”她轻声说,“我记起爸爸在爆炸前把我塞进防空洞,他的手很暖;我记起妈妈最后说的话是‘要好好活着’。”她抬头望向塔外的天空,“原来……记住痛苦,才能更用力地爱。”
记忆之塔崩塌时,发光苔藓重新绽放,这次它们的光里带着温度。忘川城的居民从家中走出,他们的眼底有了迷茫,却也有了久违的鲜活。有人蹲下来捡起块记忆碎片,仔细端详;有人拥抱身边的人,虽然记不起对方的名字,却感受到了心跳的温度。
飞船离开俄耳甫斯星时,穆婉茹的镯子还在发烫。里面传来母亲的声音:“婉茹,告诉他们,痛苦不是枷锁,是我们活过的勋章。”
荆无棣摸了摸手腕上的共生丝线,那些被重组的记忆碎片还在丝线里跳动,像无数微小的星辰。
“下一站,”他说,“去告诉所有文明——‘记住’不是负担,是我们与宇宙对话的方式。”
舷窗外,俄耳甫斯星的淡紫色星云里,有颗小行星正在闪光。莉亚的扫描显示:“信号源是段未被封印的记忆——一个孩子在笑,背景是春天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