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顺着棒身流入地底,刹那间,阴风倒卷,形成一道看不见的屏障。黑潮撞上去,发出刺耳刮擦声,像是千万把刀在磨铁板,却再也无法前进一步。
“逆五行阵。”她靠在墙上,呼吸急促,“只能撑一会儿。”
“够了。”陈九黎收起红绸,伞面合拢,夹着那张染血的羊皮纸,“至少让我们喘口气。”
三人退到墙角,空间仅容三人蜷身。前方是被血阵拦住的虫潮,后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甬道。头顶残陶灯不知何时灭了,只剩一点火星在灯芯上闪。
闻人烬靠着打鬼鞭坐下,从粉盒里翻出最后一点符灰,混着酒壶里的烈酒,调成糊状,抹在右臂伤口周围。皮肤接触到符灰的瞬间,黑气微微退散,但她疼得额头冒汗。
“你说……是谁在背后操控这些虫?”她问。
“还能是谁?”陈九黎靠在墙上,金甲裂痕处传来一阵钝痛,像是有针在里面来回拉扯,“婚帖从地里飞出来,墓道被人改过,佛像炼成毒傀,现在又用人血养虫——这不是巧合,是有人想把咱们一步步逼进死路。”
“可为什么?”沈照低声,“他们不怕我们反杀?”
“因为他们觉得,我们走不出去。”陈九黎看着伞骨上的红痕,“这座墓,是活的。它在吞人,也在养东西。我们进来那一刻,就已经成了饲料。”
沉默。
只有虫群撞击屏障的声音,越来越密。
沈照忽然抬头:“阵快破了。”
果然,血阵边缘开始出现裂痕,像是玻璃被重击。几只金蟞已经找到缝隙,正用口器一点点啃开通道。
“不能再耗了。”陈九黎站起身,金甲微光重新浮现,“要么往前闯,要么往后退,选一个。”
“退?”闻人烬冷笑,“后面那条路,连影子都能自己乱动,你觉得能安全?”
“所以只能往前。”沈照扶着探阴棒站起来,“但得想办法避开主潮。”
“不用避。”陈九黎忽然笑了,笑得有点疯,“既然它们爱吃人血,那就给它们点新鲜的。”
“你疯了?”闻人烬瞪眼。
“我没说用我们的。”他从怀里掏出一块布包,打开,是一小截烧焦的纸片,上面半个乌鸦印章还清晰可见,“刚才在佛像底下捡的。这东西沾过血,也沾过怨气,足够当诱饵。”
“你打算拿它引开虫群?”沈照问。
“对。”他将纸片绑在一根断掉的伞骨上,“你们掩护,我把它扔到左边岔道。只要虫王动了,主潮就会跟着走。”
“万一它不动呢?”闻人烬问。
“那就说明……”他顿了顿,眼神冷下来,“它已经在等我们过去了。”
三人对视一眼,没有多余的话。
陈九黎握紧伞骨,手臂一扬,就要掷出。
就在这时,沈照忽然抬手:“等等。”
她探阴棒指向地面,声音变了:“地下的震动……停了。”
所有人一静。
虫群还在撞击屏障,但地底那种层层叠叠的爬行声,确实消失了。
仿佛所有虫,都在同一刻屏住了呼吸。
“不是停。”沈照摇头,脸色发白,“是……它们全趴下了。”
“什么意思?”闻人烬声音发紧。
“意思是。”陈九黎缓缓放下手臂,盯着前方黑暗,“王醒了。”
他话音刚落,前方血阵“啪”地一声裂开。
不是被啃破,是像镜子一样从中炸开。所有尸蟞突然调转方向,不再攻击屏障,而是齐刷刷地趴在地上,背壳拱起,如同朝拜。
一条宽阔的通道,在黑潮中央缓缓分开。
而在通道尽头,地砖一块块隆起,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深处缓缓升起。
最先露出地面的,是一对弯曲的触角,漆黑如墨,表面布满细密血纹。
接着,是头颅。
足有磨盘大小,三角形,复眼排列成环状,每一颗都在转动,映出三人惊愕的脸。
它的口器张开,没有声音,但所有人都听见了——
一个低沉、沙哑、像是从万人坑里爬出来的声音,在脑子里响起:
“终于……等到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