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那字,直到它边缘开始剥落,光点一颗颗熄灭,像尘埃落地。城市安静得能听见瓦砾间一只虫爬过的声音。
他摸了摸腕间的银针——最后一根还在。他没拔,只是轻轻捻了下针尾。
沈照忽然睁开眼。
“地脉静了。”她说,“不是压制,是……真的干净了。”
闻人烬点点头,从衣袋里掏出粉盒,打开。里面没有糯米,只有一小撮灰。她捏了一点,撒在地上。灰落即停,没被风吹走,也没渗进土里。
“符灰沉了。”她说,“以前它会飘。”
陈九黎终于开口:“二十年前埋下的局,今天才算真正拆完。”
他顿了顿,看向那口裂开的赶尸铃。
“院长以为自己在借力,其实他早被反噬了。铃不控魍魉,魍魉借铃生根。七个‘自愿’的药童,其实是第一个祭品。”
闻人烬冷笑:“所以他后来疯了,把自己关在地下丹房,天天听着铃声写病历?”
“不。”沈照摇头,“他没疯。他知道真相,所以不敢死。他怕一闭眼,那些脸就来找他签字。”
三人沉默。
夜风穿过断墙,吹得一片焦布条在梁上晃荡。远处传来第一声鸡鸣,短促,试探性的。
“该回去了。”闻人烬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陈九黎没动。
他忽然蹲下,手指抹过地面那滩干涸的黑血。指尖沾了点残渣,捻了捻,有点黏,像是旧墨。
“不对。”他说。
沈照立刻睁眼:“怎么了?”
“血不对。”他盯着指尖,“太稠,不像人血,也不像怨气凝的黑浆。它是……被炼过的。”
闻人烬皱眉:“炼血?谁还会在这种时候动手?”
陈九黎没答。他站起身,走到那口最大的青铜铃前,俯身看铃腹内壁。原本刻着“招魂”的地方,现在只剩一道浅痕。他拿伞尖轻轻刮了下,金属屑落下,露出底下一层新刻的字迹——很小,极深,像是用针尖一点点凿出来的。
“癸未年七月初七,锁魂七道,引线归心。”
他念完,抬头看向沈照:“这个日期,是不是……”
沈照脸色微变:“那天,是我全家出事的日子。”
空气一下子冷了下来。
闻人烬盯着那行字,忽然想起什么:“你爹说过,那年夏天,城里死了七家人,都是半夜消失,连尸首都找不到。警方结案说是集体逃债,可……”
“可根本没人查。”陈九黎接上,“因为牵头办案的,就是济世堂的院长。”
三人对视一眼。
陈九黎转身,一把抓起七星打鬼鞭,甩手缠住那口大铃。他用力一拽,青铜铃轰然倒地,裂开一道缝。他伸手探进去,掏出一团裹着符纸的布包。
布包发黑,像是被血浸透又晒干。他一层层揭开,最后露出一枚铜铃——比拇指大些,铃身刻着细密花纹,像是某种古老姓氏的族徽。
“这不是赶尸铃。”沈照低声道。
“是殓铃。”陈九黎捏着铃,眼神沉了,“专用于封棺镇尸,只有……操办过大型葬礼的人才会有。”
闻人烬盯着那铃,忽然脱口而出:“这纹路,跟我外婆的陪葬品一样。”
话音未落,铜铃突然震动了一下。
不是响,是震,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醒了。
陈九黎握紧铃身,指节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