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熄灭,是向内塌陷,像一口井被倒灌进空气,所有光芒被吸走,只剩一个黑洞悬在半空。洞口边缘浮现出青铜色的纹路,一圈圈往外扩,渐渐显出一个人形轮廓。
王半仙的模样一点点凝实。他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道袍,脚上还蹬着那双破布鞋,左手攥着半块龟甲,右手高举,掌心朝外,像是在推着什么不让它出来。
他的脸模糊不清,五官像是被人用刀刮过,只剩一道横痕。可那道横痕忽然动了,咧开,露出个笑。
“小赌怡情……”声音从地底传来,断断续续,像是隔着千层土,“大赌……保家……卫……国。”
最后一个字落下,青铜色彻底覆盖全身。他的身体不再像人,而像一尊铸坏的神像,关节僵硬,皮肤龟裂,双眼嵌着两片碎龟甲,幽幽闪着微光。
他站在那里,不高,也不威严,可那道黑洞再没扩大一分。
“他成了门栓。”沈照喃喃道。
“不止。”陈九黎盯着石像的右手,“他在等下一个。”
“谁?”
“能接替他位置的人。”他顿了顿,“或者,能把他砸碎的人。”
沈照没再问。她知道,有些事不用说透。就像她知道闻人烬没死,也知道王半仙再也回不来。
她只是慢慢抬起手,用探阴棒尖在地上划了三个字:**别回头**。
陈九黎看了她一眼,没问为什么。
他知道这三个字不是写给他看的。
风停了。
七处火光同时熄灭,像是被谁一口气吹灭的蜡烛。城市陷入短暂的黑暗,连警报声都卡在中途,戛然而止。
只有那尊青铜石像,还在微微发烫。
陈九黎走到闻人烬身边,蹲下,握住她一只冰冷的手。指尖碰到她掌心那串断铃碎片,金属已经发黑,可他还是把它塞进她手里。
“等你醒来。”他说,“我请你吃茶楼的虾饺,管够。”
沈照靠在墙边,忽然咳了一声,嘴角溢出一丝血。她没擦,任它顺着下巴滴落,砸在探阴棒顶端,发出轻微的“啪”声。
棒身颤了颤。
陈九黎察觉到异样,猛地抬头。
地底传来震动。
不是雷,不是风,是一种缓慢的、有节奏的搏动,一下,又一下,像是某种巨大生物在深眠中呼吸。
他看向光柱残留的位置,石像脚下,地面开始渗出黑色黏液,一缕一缕,像虫子般蠕动,朝着阵心爬来。
“黑线虫。”沈照低声道,“退了,又回来了。”
陈九黎没动。他盯着那团黑液,忽然伸手,从袖中抽出最后一根银针。
针尖抵上眉心。
他用力一 press,精血涌出,滴落在阵眼中央。
血光一闪。
地下景象再次浮现——古墓深处,那口刻满符文的棺椁静静躺着,棺盖上盘踞着一团混沌黑影,没有形状,没有面孔,只有无数细丝垂落,连接着整座墓室的脉络。
它在沉睡。
可就在血光映出它的瞬间,那团黑影忽然抽搐了一下,一根触须缓缓抬起,指向地面上方。
正对着陈九黎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