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懂什么!”
“我懂你恨我。”陈九黎站定在他面前,仅隔一步,“恨我当年走出阵外,恨我忘了你是谁,恨我过了几十年烟火日子,娶妻生子,喝酒听曲,活得像个普通人。而你呢?你只能在这里,守着一堆死人账,听着冤魂哭,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闭嘴!”二叔怒吼,青铜铃剧烈摇晃,雷光应声劈下,砸在两人之间的地面上,炸出一道焦黑深沟。
陈九黎没退。
他只是看着对方,眼神平静得可怕。
“所以你现在想用自己的方式结束一切?”他说,“逼我死,让你成为唯一的‘真’?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真是这样,沈照就不会把命搭进去,王半仙也不会跪到现在,闻人烬的手也不会烧成那样?她们拼了命,不是为了成就你,是为了我相信你。”
二叔怔住。
就在这一瞬,地上那根插在沈照心口的探阴棒,突然颤了一下。
紧接着,通幽骨发出一声极轻的嗡鸣,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竟自行从她掌中拔起,腾空而起,直扑二叔眉心!
“不——!”二叔惊叫,想躲,却发现双脚如同钉死。
噗!
骨尖刺入,蓝光炸裂。他仰头嘶吼,身体剧烈颤抖,胸前金纹疯狂波动,竟开始脱离皮肉,化作一道流光,朝陈九黎方向涌去。
两股同源之力在空中交汇,凝成一道金色光桥,连接二人眉心。刹那间,所有画面倒灌而入——百年的孤独,千次的雷击,无数次想要放弃却又强行撑住的夜晚。还有那一句从未说出口的话:
“我想回家。”
陈九黎双膝一软,差点跪下。
他听见自己心里有个声音在哭。
“够了。”他咬牙,“都够了。现在轮到我来扛。”
他猛然张开双臂,迎向头顶那团即将落下的雷劫。
金纹自左眼蔓延而出,迅速爬满整张脸,顺着手臂流向全身。他不再压制,也不再犹豫,任由那股力量彻底释放。红绸猎猎飞舞,像一面燃烧的旗。
“我名陈九黎!”他仰头大喝,“前世斩鬼大宗师,今生灵异侦探社社长——此阵由我破,此劫由我承!”
声落刹那,雷云骤然收束。
狂暴的电光不再乱窜,反而缓缓凝聚,最终化作一道模糊的人形轮廓,静静悬于半空。那是个女子的身影,长发披肩,面容不清,却让陈九黎心头狠狠一揪。
她没说话,只是轻轻点头。
仿佛在说:我信你。
下一瞬,阵图光芒由红转金,倒“囚”阵轰然翻转,化为正“启”阵。七件法器齐齐升空,环绕陈九黎缓缓旋转,铜镜映出天光,玉佩散发暖意,锈刀脱鞘而出,刀锋指向井口,似在指引出路。
而二叔的身体,已开始变得透明。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笑了笑,笑容里竟有些轻松。
“你总算……肯认我了。”
陈九黎想伸手拉他,却发现抓不住。
那道光影缓缓飘向自己,最终融入胸口。没有疼痛,只有一种久违的圆满感,像是缺了一角的碗,终于补上了最后一片。
他站在原地,双眼紧闭,感受着体内两股力量的交融。
沈照躺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胸口几乎看不到起伏。探阴棒仍插在心口,通幽骨黯淡无光,像一块普通的骨头。
闻人烬挣扎着爬过去,双手焦黑,指尖还在冒烟。他想碰她,又怕伤到她,最后只能用手肘撑地,一点点挪到她身边。
“喂……”他低声叫,“别睡啊,你答应过要教我画爆破符的。”
王半仙伏在地上,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口诀,手指还在地上划拉,像是在摆最后一个卦象。
祭坛安静下来。
雷劫未散,只是悬在头顶,不再落下。
陈九黎睁开眼。
他看向那道人形雷影,嘴唇微动,似乎想问什么。
雷影忽然抬手,指向井壁某处。
那里,有一道极细的裂缝,正渗出暗红色的液体,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嗒、嗒”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