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天,一个陌生的年轻人推开了他家的栅栏门。
来人看起来二十出头,衣着体面,面容清秀,带着一种温和的书卷气。他站在院子里,看着老赵,露出了一个干净而略带腼腆的微笑。
“赵叔。”
老赵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他,脸上带着老年人常有的、对不上号的茫然:“你是……?”
“是我啊,刘浩。”年轻人走近几步,笑容更加温暖,“好久不见了,赵叔。”
“刘浩……”老赵喃喃着这个名字,记忆的闸门似乎被撬开了一条缝,一个瘦弱、总是低着头、身上带着淤青的少年形象模糊地浮现出来,与眼前这个挺拔自信的青年渐渐重叠。“哦……刘浩啊!你看我这记性……你现在,都长这么大了啊!”他脸上绽开欣慰的笑容。
“是啊,”刘浩点点头,目光扫过舒适的小院和玩耍的孩子,语气真诚,“这次回来,看到您身体硬朗,生活安好,我就放心了。”
“我听他们说,你不是去国外留学了吗?出息了啊!”老赵招呼他坐下,心里为这个曾经受过苦的孩子能有今天感到高兴。
“是,出去学了点东西。”刘浩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下,姿态放松,但眼神深处似乎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情绪。“这次回来,除了看看您,也是想……去那个洞里再看看。”
听到“洞里”两个字,老赵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一股寒意毫无征兆地从脊椎窜上来,让他几乎是失声低吼:“还去那儿干什么?!那地方……那地方不是早就……”
不是早就被解决了吗?不是一切都结束了吗?为什么还要去?
刘浩似乎对他的激烈反应并不意外,他微微垂下眼帘,声音轻了些,带着一种像是自我剖析的困惑:“我知道不该再去……但我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放不下。也许……也许再去亲眼看看,直面一次,我才能真正释怀吧。毕竟,那里……改变了很多事情。”
“也是,也是啊,那我陪你去吧。”老张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他至今也会时不时梦到那一只大得恐怖的赤红眼眸。
跟在刘浩身后,山里的一切还是那么熟悉。
直到他们来到了那个洞口,现在已经落满杂草,两人蹑手蹑脚的来到洞口。
洞内一片漆黑,手电光柱投入其中,如同被吞噬。就在光线即将被黑暗彻底吞没的边界,老赵似乎瞥见,在那深邃的黑暗最深处,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不是巨大的瞳孔,也不是蠕动的触手。
那似乎是一个……更加熟悉的轮廓。
紧接着,一个他绝不可能听错的声音,带着一丝虚幻的回音,从洞穴深处清晰地传了出来,直接钻进他的脑海:
“你终于……回来了……”
那声音……分明是他自己的声音!
老赵浑身剧震,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他猛地扭头看向身边的刘浩,却见刘浩脸上没有任何惊讶,只有一种了然的、近乎悲悯的平静,眼中那丝猩红的光芒,在此刻的黑暗中,变得无比清晰和刺眼。
“它一直在等你,赵叔。”刘浩轻声说,声音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他的眼睛,慢慢被赤红所充斥,“等你……回到这个‘家’。”
两人来到发出声音的源头。
“这...这...”在极度的恐惧中,老赵似乎终于清醒过来。
那是……他自己!
一个干枯、病态、几乎没有了人形的“老赵”!皮肤紧贴着骨头,呈现出死灰般的颜色,眼窝深陷,里面没有任何光彩,只有一片虚无。他的身体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方式倚靠着岩壁,仿佛一具被随意丢弃的破旧玩偶。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个“老赵”的嘴唇正在微微开合,刚才那声“你终于……回来了……”正是从那里发出,如同坏掉的留声机在重复播放。
“这…这…” 眼前的景象超出了人类理智所能承受的极限,极致的恐惧如同冰水浇头,却在瞬间带来了一种刺骨的、足以撕裂一切的清醒!
记忆的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所有精心编织的虚假画面——
根本没有后续的英雄壮举,没有小镇的复苏,没有嘉奖和退休,没有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
就在他当年扣动扳机,子弹射向那颗猩红巨眼的瞬间。
一条冰冷的、带着粘液的黑色触手,以他根本无法反应的速度,从侧后方的阴影中悄无声息地激射而出,精准而残忍地刺入了他的后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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