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头被当面揭穿,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但很快被蛮横取代。
他嗤笑一声,抖了抖手里的借条:
“木大柱,你少来这套,空口无凭,白纸黑字写着呢,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说我答应不用还了?证据呢?谁听见了?”
他耍起了无赖,
“我告诉你,今天这钱,你必须还,不然,我就闹到厂里去,看你老木家还要不要脸!”
木大柱被他这番颠倒黑白的话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他胸口剧烈起伏,嘴唇哆嗦着,想骂,却因为极度的愤怒和憋屈,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嗬嗬”的喘气声。
他猛地抬手,想抢过那张借条,却因为腿脚不稳,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幸好被旁边的木建国一把扶住。
这种无能为力被曾经舍命相救的人反咬一口的巨大屈辱感,让他几乎要疯狂。
王翠花已经吓哭了,瘫坐在凳子上,只会无助地喃喃: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
木建国扶住父亲,怒视着方大头:
“方叔,做人要讲良心,我爹的腿是为了谁才……”
“良心?”方大头不屑地打断他,“良心值几个钱?少废话,拿钱。”
就在这一片混乱和绝望之际,一个平静的声音响了起来:“欠条给我看看。”
是木齐章。她不知何时已经走上前,脸上没有任何惊慌,眼神冷静得可怕。
她径直走到方大头面前,伸出手。
方大头被这小姑娘的镇定弄得一愣,下意识地把欠条递了过去。
木齐章接过欠条,仔细看了看上面的金额和日期。
然后,她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方大头,声音清晰,一字一顿:
“方大叔,这钱,我们认。”
这话一出,木大柱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女儿。
王翠花和木建国他们也愣住了。
方大头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狞笑:“还是你这丫头明事理,那就……”
“但是,”
木齐章打断他,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还款日期,还没到。这上面写的很清楚,是‘两年后归还’。
今天,才过了一年零十个月。”
她把欠条转向方大头,手指点着日期:“白纸黑字,方大叔,您不会不认吧?”
方大头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他凑近仔细一看,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他当时写借条时为了显得大方,确实写了两年期限,没想到被这丫头抓住了把柄。
木齐章不给他反应的时间,继续说道:
“还有两个月。两个月后,连本带利,一分不少,我们木家一定还上。
但是,”
她眼神骤然变冷,像两把冰锥子,直刺方大头,
“如果您现在非要闹,我们就拿着这借条,去找厂领导,去找街道,把当年您让我爹顶岗受伤又出尔反尔的事情,原原本本说清楚。
看看厂里和街坊四邻,是信您这个‘忘恩负义’的人,还是信我们这有凭有据的理。”
她这番话,条理清晰,软中带硬,既承认了债务,又抓住了时间漏洞和道德制高点,一下子把方大头逼到了墙角。
方大头张了张嘴,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没想到这个平时不声不响的木家二丫头,这么厉害。
他确实怕把事情闹大,毕竟当年的事不光彩。
他狠狠瞪了木齐章一眼,又扫了一眼气得说不出话的木大柱和瑟瑟发抖的木家其他人,知道今天占不到便宜了。
他一把抢回欠条,色厉内荏地撂下话:
“行,木家二丫头,你有种,我就再等两个月,到时候要是拿不出钱,别怪我不讲情面!”
说完,悻悻地转身,摔门而去。
方大头一走,屋里死一般的寂静。
木大柱瘫坐在椅子上,老泪纵横,不是伤心,是憋屈和后怕。
他捶打着不中用的腿,声音沙哑:
“怪我……都怪我瞎了眼……信了那个王八蛋……”
王翠花扑过来抱着丈夫痛哭。
木家其他人,则全都用一种震惊钦佩带着一丝敬畏的目光,看向站在那里神色已然恢复平静的木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