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什么谈?有什么好谈的?你们老木家就是个无底洞。
以前老二老三上班,还能贴补点。
现在倒好,一个飞上枝头变凤凰去北京享福了,一个也跟着去了。
留下这一大家子老弱病残,谁管?
还不是指着我们俩那点死工资?”
她越说越激动,转过身指着木建国:
“你爹伤了身体,退休金就那么点,你 娘没工作,街道糊纸盒能挣几个钱?
木小丫那个丫头片子还得上学,现在又多了个宝儿张嘴就要吃要喝。
钱呢?钱从哪儿来?凭什么都压在我们身上?凭什么木齐章他们就能拍拍屁股走人,什么都不用管?”
她喘着粗气,眼泪掉了下来:
“我爹我 娘就我一个闺女,当初他们就不同意我嫁给你,说你们家负担重
现在好了,他们天天说,老王家要绝后了,让我带着宝儿回来,给宝儿改姓王,这样王家也有后了。
我……我听着心里什么滋味你知道吗?”
木建国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直到她把积压的委屈和怨气都倒了出来。
他抬起头,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理解和疲惫:
“娟子,你的难处,我都知道,委屈你了。”
他往前挪了挪凳子,靠近她一些,声音低沉:
“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爹 娘是跟着我的,我是长子,养老送终是我的责任,天经地义,不可能推给老二,也没这个道理。
岳父岳母那边,我也会孝顺,绝不会让你难做。”
“老二和老三去北京前,我们在家已经说好了。”
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
“他们每年都会按时寄养老钱回来,数额只会多不会少。
除了没正式分家单过,和分家了没什么两样。
爹的退休金足够养活他自己和娘和小丫,还能有点结余。
娘糊纸盒的钱也够她零花。
我们俩的工资,养活我们自己和宝儿,紧紧巴巴是有点,但绝对够,还能有点富余。
娘在家还能帮我们带带宝儿,我们也能轻松点不是?”
王晓娟听着,脸上的怒气渐渐被怔忪取代,但嘴上还是不服软:
“说得好听,谁知道他们以后给不给?北京开销多大。”
“他们不是那样的人。”
木建国语气肯定,
“二丫特意跟我保证过。她说话,一向算数。”
他深吸一口气,抛出了最大的诚意:
“娟子,我知道你心疼你爹 娘。
这样,咱俩以后……要是还能再生一个。
不管男女,第二个孩子,跟你姓王,我保证。
爹 娘那边,我去说,他们要是不同意,我跪下来求他们,行不行?”
这话像一道闪电,击中了王晓娟。
她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丈夫,嘴唇哆嗦着:“你……你说真的?”
“真的!”木建国重重点头,
“我不骗你。但是娟子,”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
“将心比心,我爹娘也是爹娘。
我作为儿子,尽孝是应该的。
要是以后,我让你不管你爹娘,或者对你爹娘不好,你心里能舒服吗?
换你,你答应吗?”
王晓娟被问得哑口无言,怔怔地看着丈夫真诚而疲惫的脸。
她心里的坚冰和那股因为长期算计和不平而扭曲的“左”劲儿,似乎在丈夫这番掏心掏肺的话里,慢慢融化了。
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声音低了许多:
“我……我也不是不孝顺……就是觉得……太亏了……心里憋得慌……”
“我知道。”
木建国伸手,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
“以后有啥事,咱俩商量着来,别动不动就回娘家,行不?
一家人,劲往一处使,日子总能过好。”
王晓娟没有甩开他的手,沉默了很久,才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钥匙声和王母爽朗的笑声,好似之前没有任何不愉快:
“哎哟,看看谁来了?建国来了啊?还带东西了?太客气了。”
王父王母提着菜篮子进来,看到屋里的情景,愣了一下。
王晓娟抬起头,脸上还带着泪痕对她父母说:
“爹,娘,建国来接我和宝儿回去。
他说了……等以后有了老二,可以跟咱家姓王。”
王父王母瞬间瞪大了眼睛,脸上先是难以置信,随即爆发毫不掩饰的狂喜。
“真的?建国,好女婿,这话可是你说的!”
王父激动地拍着木建军的肩膀。
王母更是笑得合不拢嘴,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连忙推着王晓娟:
“哎呀,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收拾东西,带宝儿跟建国回家。
大过年的像什么话。
快回去好好过日子,以后常带宝儿回来看看就行。”
她主动帮女儿拿起外套,恨不得立刻把他们送出门。
木建国看着岳父岳母前后截然不同的态度,心里五味杂陈,看到妻子终于软化,还是松了口气。
他抱起咿咿呀呀的儿子,拉着妻子,在岳父母热情得过分的送别声中,走出了王家大门。
回家的路,寒风依旧,手里的温度和怀里儿子的重量,让木建国觉得,这场艰难的谈话,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