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玄感趴在冰冷的泥地上,感受着脸上被马蹄溅起的泥点,听着耳边唐军将士们的欢呼与嘲笑,他心中所有的骄傲与尊严,在这一刻,被碾得粉碎。
他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刘文静,声音嘶哑地问道:“是……是杨辰……是他让你们来的,对不对?”
刘文静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了一声。
“杨辰?他如今正在太原城里,与他那新收的美人温存,哪有空理会你这条丧家之犬?”
刘文静俯下身,用马鞭拍了拍杨玄感的脸,语气中充满了鄙夷。
“实话告诉你,我家国公,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你以为你是在帮我们?错了,你只是我家国公用来扫除障碍的一把夜壶罢了。如今你没用了,自然该被扔掉。”
夜壶……
这两个字,像两柄重锤,狠狠砸在杨玄感的心上。
他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双眼圆睁,死死地盯着天空。
他终于想明白了。
从头到尾,他都不是棋手,甚至连棋子都算不上。
他只是一个夜壶。
被杨辰用了一次,又被李渊拿来用了一次。
用完之后,便被毫不留情地,摔得粉碎。
“噗——”
一口鲜血,猛地从他口中喷出。
杨玄感的眼神,迅速涣散。
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脑海中浮现的,不是他父亲的谆谆教诲,也不是家族的荣光。
而是一个男人的脸。
那个男人,正坐在太原城的楼阁之上,怀里抱着绝色的美人,手中端着温热的酒,用一种看死人般的眼神,微笑着,看着这一切。
……
太原,府衙。
后院的凉亭里,一盘棋局,已近尾声。
杨辰执黑,李靖执白。
棋盘上,黑子如同一条蓄势待发的大龙,将白子分割得七零八落,虽然白子仍在顽强抵抗,但败局已定。
李靖手持一枚白子,悬在棋盘上空,久久无法落下。
他的额头,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盘棋,他下得比指挥一场数万人的战役,还要心力交瘁。
杨辰的棋路,太大开大合,太不讲道理。
看似处处都是破绽,可当你想要去攻击时,却发现那破绽的背后,是一个更深的陷阱。
你退,他便得寸进尺,蚕食你的地盘。
你进,他便关门打狗,将你围杀得片甲不留。
这棋风,像极了他这个人。
就在这时,一道黑色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凉亭之外,正是换上了一身劲装的红拂女。
她走到杨辰身边,附耳低语了几句。
杨辰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将手中的一枚黑子,轻轻地,按在了棋盘的天元之位。
啪。
清脆的落子声,仿佛是为这盘棋,也为某件事,画上了一个句号。
李靖手中的那枚白子,终于无力地滑落,掉在了棋盘上,发出一声杂乱的响动。
他输了。
“杨玄感,死了。”杨辰端起手边的茶,吹了吹热气,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被刘文静斩于阵前,首级已经送往晋阳,向李渊报功去了。”
李靖长长地叹了口气,眼神复杂。
虽然杨玄感该死,但毕竟是故人之子,落得如此下场,终究让人有些唏嘘。
他看着杨辰,忍不住问道:“主公,您……早就料到李渊会对他动手?”
杨辰笑了。
他放下茶杯,看着李靖,那眼神,让这位当世名帅再次感到了一阵心悸。
“先生,我不是料到。”
“是我安排的。”
杨辰站起身,走到凉亭边,看着庭院里那棵在寒风中挺立的老槐树。
“李渊丢了太原,颜面尽失,急需一场胜利来证明自己,也安抚内部。而我,需要有人帮我清理掉杨玄感这个麻烦,免得他像只苍蝇一样在旁边嗡嗡乱叫。”
他转过身,对着李靖摊了摊手,笑容里带着几分戏谑。
“你看,他需要功绩,我需要清净。这是一场多么完美的交易。我甚至都不用亲自出手。”
李靖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借刀杀人,他也会。
可像杨辰这样,将人心算计到如此地步,将堂堂唐国公李渊,都玩弄于股掌之间,当成给自己打扫战场的杂役来用……
这已经不是谋略了。
这是神鬼之术!
“主公之才,靖……望尘莫及。”李靖站起身,对着杨辰,发自内心地,深深一揖。
杨辰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他的目光,越过庭院,望向了府衙之外,那广阔的北方天空。
“先生,既然太原的垃圾已经清理干净了……”
他的手指,在空中轻轻划了一个圈,将周围的数个郡县,都囊括了进去。
“那也该把这院子,好好打扫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