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高效的、机械般的杀戮。
红拂女呆呆地看着这一切。
她自己就是一名顶尖的刺客,深谙杀人之道。可她从未见过如此的杀人方式。
这不是江湖上的单打独uto,也不是战场上的混乱厮杀。
这是一种……艺术。
一种将杀戮效率提升到极致的、冷酷的战争艺术。
罗成那杆枪,更是让她心神剧震。他的每一招每一式,都简洁到了极点,却又蕴含着最纯粹的爆发力。刺、挑、扫、砸,没有半点花哨,却总能以最直接的方式,达到最致命的效果。
如果说她的剑法,是月下独舞的刺客之道,诡异灵动。
那罗成的枪法,便是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的王者之道,霸道绝伦!
两种武学,两种境界,高下立判。
而李靖的关注点,却完全不同。
他的眼中,没有单个的骑士,没有华丽的枪法。
他看到的是,这支骑兵在冲锋过程中,始终保持着紧密而有序的阵型。即使在泥泞湿滑的林地间,他们的人与马,也配合得天衣无缝。
他看到的是,他们在分割包围敌人时,彼此之间的协防与补位,如行云流水,仿佛演练了千百遍。
他看到的是,那为首的白袍小将,根本没有下达任何口头的命令,仅仅是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手势,整支队伍便能心领神会,做出最正确的战术应对。
这是何等恐怖的默契!又是何等恐怖的纪律性!
李靖的心中,掀起了比刚才面临绝境时,更加汹涌的波涛。
他自负深谙兵法,也曾梦想训练出这样一支令行禁止的虎狼之师。可他知道,这需要耗费多少心血,需要多么严苛的训练,更需要一个拥有无上权威与人格魅力的统帅。
瓦岗军……在杨辰的手中,已经脱胎换骨到了如此地步吗?
短短不过十几个呼吸的时间。
战斗,便已结束。
林间空地上,再也没有一个站着的追兵。
浓郁的血腥味,混杂着雨后的土腥气,弥漫在空气中,令人作呕。
定国军的骑兵们,缓缓勒住战马,重新在罗成身后集结。他们身上的玄甲,沾染了斑驳的血迹,但每个人的脸上,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表情。
仿佛刚刚,只是完成了一场再寻常不过的狩猎。
罗成策马,缓缓走到那棵被钉着校尉尸体的古树前。
他单手握住枪杆,手腕一振。
“嗡——”
枪身剧颤,那校尉的尸体,瞬间被震成了数块碎肉,掉落在地。
罗成收枪,枪尖斜指地面,殷红的血珠,顺着枪刃滑落,滴入泥中。
他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坐在马上,如同一尊完美的、没有感情的杀戮雕像。
整个山林,陷入了一种比之前更令人窒息的死寂。
雨,似乎停了。
风,也静了。
只有火把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以及战马偶尔打响的鼻息。
红拂女扶着身旁的树干,才勉强让自己没有软倒下去。她看着罗成的背影,心中那名为“盖世英雄”的轮廓,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又被重新塑造。
她原以为,自己所求的,是一个能与她并肩作战,行侠仗义的知己。
可眼前这个男人,以及他身后的这支军队,让她明白了一个道理。
在真正的乱世洪流面前,个人的侠义,是何其的渺小与无力。
唯有这种掌握着绝对力量,能以雷霆之势,碾碎一切不公与黑暗的……霸者,才是真正的归宿。
李靖拄着一截断裂的树枝,艰难地站了起来。
他看着罗成,看着那些纪律严明的骑士,眼中没有了恐惧,也没有了震惊,只剩下一种近乎狂热的光芒。
他知道,他等的人,终于来了。
就在这片死寂之中,一阵不疾不徐的马蹄声,从骑兵们来时的那条小道上,缓缓响起。
那马蹄声,很轻,很从容。
却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让在场所有杀气腾lg的定国军将士,都在瞬间收敛了气息。
那个如杀神般冷酷的白袍小将罗成,更是默默地调转马头,微微垂首,让开了道路。
一个身影,一人一骑,从黑暗中,缓缓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