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翟让,带着弟兄们在瓦岗拉起这支队伍的时候,他李密还在给人当哈巴狗!我把大龙头的位置让给他,是敬他有几分才学,指望他带着弟兄们过上好日子!不是让他骑在咱们所有人的脖子上,当皇帝!”
他指着李密,通红的眼睛里喷着火:“李密!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这瓦岗的江山,哪一块,不是弟兄们用命换来的?你今天坐上这个位子,对得起那些死去的兄弟吗!”
声声泣血,字字诛心。
那些原本坐着没动的瓦岗旧将,不少人闻言,都默默地低下了头,握紧了拳头。
李密看着状若疯虎的翟让,看着那些将领动摇的眼神,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他缓缓地,从案几上,端起了自己面前那只盛满了美酒的白玉酒杯。
大殿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只晶莹剔透的玉杯上。
翟让也停下了咆哮,他看着李密的动作,眼中闪过一丝快意,他以为李密要服软敬酒。
然而,李密却笑了。
那笑容,冰冷而残酷。
他看着翟让,也看着殿中所有的人,一字一顿地说道:“大哥,你说得对。这江山,是弟兄们用命换来的。”
“所以,谁想毁了它,谁就得死。”
话音落下的瞬间。
他松开了手。
“啪!”
白玉酒杯,从高处坠落,摔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四分五裂。
清脆的声音,成了这大殿中最后的绝响。
下一刻,大殿四周的屏风后面,帷幕深处,数十个出口,无数身披重甲、手持利刃的刀斧手,如鬼魅般涌了出来!
他们面无表情,眼神森冷,手中的刀刃在灯火下反射出死亡的光芒。
“啊!”
舞女们发出惊恐的尖叫,抱头鼠窜。
宾客们惊得跳了起来,桌椅被撞翻一片,酒食菜肴洒了一地。
“李密!你敢!”翟让目眦欲裂,他腰间的佩刀早已被卸下,情急之下,他抄起一旁的青铜酒爵,吼道,“保护大龙头!”
他身边的翟弘、王儒信等十余名心腹,也纷纷拔出藏在靴中的短刃,将翟让死死护在中心。
然而,这只是螳臂当车。
三百名蓄势已久的刀斧手,对上十几个仓促应战的护卫,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
刀光亮起,血光迸现。
惨叫声,兵刃入肉的闷响,骨骼碎裂的脆响,混合在一起,奏成了一曲地狱的乐章。
不过是几个呼吸之间,翟让身边,便再无一个站着的人。
鲜血,染红了华丽的地毯,汇成一条条细小的溪流,蜿蜒流淌。
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酒香,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味。
整个大殿,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血腥而迅猛的一幕,吓得呆若木鸡。
角落里,杨辰依旧端坐着。
他面前的案几,干净整洁,与周围的狼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甚至还有闲心,用袖子轻轻拂去落在白袍上的一点酒渍。
徐茂公坐在他身旁,脸色煞白,双手死死地抓住案几的边缘,才没让自己瘫软下去。他看着眼前这人间地狱般的景象,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杨辰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
他看到了那些被他提前打过招呼的“聪明人”,他们一个个脸色惨白地缩在墙角,死死约束着自己的部下,不敢有丝毫异动。
他看到了单雄信。这位义薄云天的汉子,此刻双目赤红,死死地盯着场中的李密,握着酒杯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失去了血色,那只青铜酒杯,竟被他生生捏变了形。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被刀斧手团团围住的翟让身上。
翟让浑身是血,有敌人的,也有他自己的。他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雄狮,身上插着数支短刃,却依旧拄着一把从敌人手中夺来的环首刀,不肯倒下。
刀斧手散开一条通路。
李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迈开步子,缓缓地,从高高的王座上走了下来。
他走得很稳,每一步都像是用尺子量过。他小心地避开了地上的血污,仿佛那会弄脏他华美的鞋履。
他走到翟让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满身鲜血,喘着粗气的结义大哥。
“大哥,”李密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死寂的大殿,他的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这劝进的流程,有些繁琐。我帮你简化一下,你,可还满意?”
翟让抬起头,一口血沫啐在李密的脚下。
“我……操你祖宗!”
李密的笑容,僵在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