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系统,似乎只看重结果的“名”,而不深究过程的“实”。只要他最后能将瓦岗的大部分力量整合在自己手中,让“瓦岗”这个名号得以延续,那在系统的逻辑里,他就是成功“阻止了分裂”。
这是一种欺骗,一种对规则的利用。
但在这乱世,谁又不是在互相欺骗呢?
杨辰收回思绪,关上窗户,隔绝了外面的寒风。
他重新坐回案前,拿起徐茂公送来的那碗早已冰凉的米粥,一口一口,慢慢地吃了下去。
冰冷的米粒滑过喉咙,让他那颗因为算计而有些发热的头脑,重新变得冷静。
接下来的两天,偃师城就像一个被捂住了口的压力锅,外表平静,内里却积蓄着足以掀翻一切的恐怖能量。
翟让再也没有出过大营,但据说,他营中的磨刀石,已经用废了十几块。他手下的那些瓦岗旧部,一个个红着眼睛,像一群被困在笼中的野兽,只等着笼门打开的那一刻。
李密的魏公府,更是门禁森严。除了杨辰和少数几位高级将领,任何人都不得靠近。府里时常有陌生的面孔出入,一个个神情冷峻,腰间鼓鼓囊囊,一看便知是李密私下招揽的亡命之徒。
单雄信把自己关在营帐里,谁也不见。
秦琼和程咬金,则被杨辰以“护卫洛阳粮道安全”为由,派出了偃师城,驻扎在城外十里的一处要隘。美其名曰防备王世充偷袭,实则是将这两尊大神暂时请了出去,免得他们在那场宴会上,做出什么不可控制的举动。
程咬金对此还颇有微词,骂骂咧咧地说主公不把他当兄弟,这么热闹的事儿不让他看。最后还是被秦琼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才老实了下来。
整个偃师城,都在等待。
等待着后天,那场决定无数人命运的“劝进大会”。
……
第三日,清晨。
天还未亮,魏公府的鼓声便沉闷地响了起来,一声,又一声,像是敲在所有人的心上。
杨辰睁开眼,窗外还是灰蒙蒙的一片。
他没有起身,只是静静地躺在榻上,听着那压抑的鼓声。
他知道,大戏,终于要开场了。
“主公。”徐茂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紧张。
“进来吧。”
徐茂公推门而入,他眼窝深陷,显然也是一夜未眠。他手中捧着一套崭新的朝服,深紫色,上面用银线绣着繁复的云纹,这是李密特意为杨辰这位“定国柱石”准备的。
“时辰快到了。”徐茂公将朝服放到榻边。
杨辰坐起身,拿起那件华美的朝服,手指在冰凉的银线上滑过。
“军师,”他忽然开口,“你说,一件衣服,真的能改变一个人吗?”
徐茂公一愣,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
“或许不能改变一个人的本质,”徐茂公斟酌着词句,“但它能改变一个人在别人眼中的样子,也能……放大他心中的欲望。”
“说得好。”杨辰笑了笑,他丢下那件朝服,从自己的行囊中,取出了一件衣服。
那是一件样式简单的白色长袍,没有任何纹饰,只是在袖口和领口处,用最普通的青线,绣了几道简单的回纹。
这是长孙无垢亲手为他缝制的。
“今天这场戏,我是看客,不是戏子。”杨辰一边穿着那件白袍,一边淡淡地说道,“穿得太惹眼,可不好。”
徐茂公看着杨辰的举动,心中巨震。
他瞬间明白了杨辰的意思。
在今天这场李密与翟让的生死决斗中,杨辰要将自己彻底地摘出去。他不仅要在行动上置身事外,更要在所有人的观感中,将自己塑造成一个无辜、无奈、被动卷入的旁观者。
这件与周围所有人都格格不入的白袍,就是他最好的保护色。
当所有人都穿着李密赐予的华服,只有他穿着自己带来的素衣,这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立场宣告。
好深的心机!
徐茂公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罗成一身劲装,快步走了进来,他对着杨辰和徐茂公抱了抱拳,压低了声音,只说了四个字。
“都安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