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什么意思?”李密的酒意,醒了大半。
“没什么意思。”秦琼推开他的手,站起身,他身材高大,俯视着李密,自有一股迫人的威势,“魏公,恕末将直言。如今强敌环伺,非称帝之时。您若一意孤行,只会寒了弟兄们的心,将我瓦岗基业,推向万劫不复之地!”
这番话,比杨辰在书房里说的,要直接百倍,也粗鲁百倍。
“放肆!”蔡建德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秦琼怒喝,“秦叔宝,你敢对魏公不敬!”
“老子说的是实话!”程咬金也把板斧往桌上一顿,震得杯盘乱跳,“怎么,实话不让说了?当年翟让大哥还在的时候,可没这么多规矩!”
“翟让”两个字,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李密最后的伪装。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继而涨成了猪肝色。他死死地盯着秦琼和程咬金,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杀意。
翟让,又是翟让!
这些翟让的旧部,果然一个个都心怀叵测!杨辰不过是暗示,他们竟敢当众顶撞自己!
他几乎要下令,让埋伏在周围的刀斧手一拥而上,将这些敢于忤逆他的人全部砍成肉泥。
可他仅存的一丝理智,拉住了他。
他不能。
杨辰还在,罗成还在。更重要的是,秦琼和程咬金在军中的威望太高,一旦动了他们,整个瓦岗军立刻就会分崩离析。
李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闭上眼睛,再睁开时,脸上竟然又挤出了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叔宝,知节,你们……是喝多了。”他缓缓说道,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今日之言,我就当没听过。来,我们……继续喝。”
他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一屁股坐下,端起酒杯,却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
一场本该是其乐融融的接风宴,最终不欢而散。
当夜,魏公府,书房。
李密一个人坐在黑暗里,没有点灯。月光从窗外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影。
白日里秦琼和程咬金的话,像魔咒一样在他脑海里盘旋。
“寒了弟兄们的心……”
“翟让大哥还在的时候……”
他猛地抓起桌上的酒壶,狠狠地灌了一大口。辛辣的酒液灼烧着他的喉咙,却浇不灭他心中的怒火和恐惧。
他发现,自己好像已经被架空了。
杨辰手握钱粮和洛阳人心,秦琼、罗成这些绝世猛将,也明显与杨辰走得更近。就连程咬金这样的混不吝,都敢当众拿翟让来压他。
他这个魏公,还剩下什么?
只剩下这个名号,和偃师城里这几万忠于自己的兵马。
不行,绝不能这样下去!
他必须称帝!只有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他才能名正言顺地收回杨辰的兵权,才能以皇帝的身份,号令秦琼、罗成,才能将所有不服他的人,都打上“乱臣贼子”的烙印!
权力,对,只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才能带给他想要的安全感。
李密的眼神,在黑暗中变得越来越疯狂。
他想起了三日后的“劝进大会”。那本该是一场他接受众人朝拜,名正言顺走向巅峰的盛会。可现在看来,那更像是一场危机四伏的决战。
他不能再等了。
“来人!”他对着门外嘶吼道。
一名亲信侍卫推门而入,借着月光,看到李密扭曲的面容,吓得心头一跳。
“魏公有何吩咐?”
李密站起身,走到侍卫面前,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去,把单雄信给我盯死了。”他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还有徐世积,房彦藻……所有翟让的旧部,一个都不能漏掉。”
“三日后的大会,你带三百刀斧手,埋伏在后堂。只要我摔杯为号……”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那眼神里的疯狂杀意,已经说明了一切。
侍卫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知道,一场血雨腥风,已然无可避免。瓦岗,真的要走到尽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