掳掠……家眷……
这四个字,像四根烧红的铁钉,狠狠刺进了她的心里。
原来,在天下人眼中,她长孙无垢,已经成了一个被反贼掳走的,可怜又可耻的“人质”。而杨辰,则成了那个色胆包天的“采花贼”。
李世民的愤怒,隔着薄薄的纸张,扑面而来。他不仅要杀了杨辰,更要用这种方式,将杨辰钉在耻辱柱上,也顺便,将她这个“失贞”的未婚妻,彻底地从他的世界里抹去。
女卒看着她瞬间苍白的脸色,有些担忧地小声说道:“姑娘,您别怕。这都是李唐那边泼的脏水。我们杨参军是什么样的人,弟兄们心里都清楚。他要是真想掳人,哪会只带您一个回来,李渊的后宫都给他搬空了!”
这句粗俗却真诚的玩笑话,让长孙无垢的心神微微一震。
她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面容黝黑、眼神清澈的女卒,轻声问道:“你们……都不信这上面说的话?”
“当然不信!”女卒把胸脯拍得砰砰响,“我们只信杨参军!若不是他,洛阳早就被李密那个白眼狼搞得乌烟瘴气了。若不是他,我们这几万弟兄,现在还在为李密卖命,不知哪天就死得不明不白。是他给了我们饭吃,给了我们地分,还告诉我们,我们不是匪,我们是为天下百姓打天下的义师!”
女卒的脸上,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崇拜光芒。
长孙无垢沉默了。
她看着手中的通缉令,又看了看窗外那片火热的校场。
是啊,他们都不信。
因为他们亲眼看到了杨辰所做的一切。
可天下人呢?她的父亲,她的兄长,那些视家族名誉为性命的亲人呢?他们只会相信这白纸黑字的通缉令,只会相信她长孙无垢,已经成了家族的奇耻大辱。
一阵无力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该怎么办?
继续以“裴姑娘”的身份,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保护,看着他为自己背上这天大的黑锅?然后等到某一天,风平浪静了,再由他悄悄送回故乡,从此隐姓埋名,了此残生?
不。
那不是她长孙无垢。
她想起了炭窑里,他伸向自己的那只手。
想起了自己将手放上去时,那份破釜沉舟的决绝。
她要的,不是躲在他的羽翼之下,苟且偷生。
她要的,是并肩而立!
如果这个世界,将污名泼向他,那她就站出来,亲手为他洗刷。
如果这场争霸,需要她付出代价,那她就赌上自己的全部,包括名誉、家族,以及性命!
长孙无垢缓缓地,将那张通缉令,仔细地叠好,收入袖中。
她站起身,那柔弱的肩膀,在这一刻,仿佛挺拔了许多。脸上那几日来挥之不去的迷茫与挣扎,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坚定。
她看着那名有些不知所措的女卒,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却足以让百花失色的笑容。
“多谢你。不过,以后不要再叫我‘裴姑娘’了。”
“那……那该叫您什么?”
长孙无垢没有回答。她理了理身上那件朴素的布裙,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迎着院中明亮的阳光,迈步走了出去。
她的目标很明确,正是远处那座飘扬着“定国军”旗帜的,中军主帐。
她要去见杨辰。
她,长孙无垢,不做他身后的“裴姑娘”,要做他身边的,第一个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