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未婚妻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掳走,满营流言蜚语,让他颜面扫地。紧接着,赖以生存的粮草命脉,又被瓦岗军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这是他领兵以来,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
“三十万石……三十万石粮草……”一名负责后勤的文官,声音颤抖地报出损失的数字,每说一个字,都像是被抽走了一分力气,“还有……各类草料、军械……不计其数。我军……我军剩余的粮草,不足三日之用。”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李渊终于爆发了,他一脚踹翻了身前的案几,上面的地图、令箭散落一地,“数万大军,连一个粮仓都守不住!本王养你们何用!”
雷霆之怒下,无人敢言。
李渊喘着粗气,胸口剧烈地起伏。他戎马半生,经历过无数次大风大浪,却从未像今天这般憋屈。
瓦岗军的战法,太诡异了。
先是派一个不知名的参军,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自己的中军腹地,制造了天大的混乱。紧接着,又派主力奇袭自己防守严密的粮仓。
一虚一实,环环相扣。
这根本不是一群乌合之众的流寇能想出的计策。瓦岗军中,必有高人!
他的目光,落在了李世民的身上。
“二郎,你怎么看?”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个人的羞辱与愤怒中抽离出来,恢复了作为一名统帅的冷静。
“父亲,瓦岗此计,蓄谋已久。其用兵之诡谲,调度之精准,非李密之能。孩儿以为,瓦岗内部,必有变故。”他的声音很冷,“尤其是那个掳走观音婢的杨辰,此人绝非无名之辈。佯攻大营,奇袭粮仓,这两件事,恐怕都与他脱不了干系。”
“杨辰……”李渊咀嚼着这个名字,眼中杀机毕现,“传令下去,全军戒严,将此人画像传示三军!凡提供线索者,赏千金,封校尉!能斩其首级者,赏万金,封将军!”
“父亲,”李世民打断了他,“眼下当务之急,并非追杀此人。”
他指着地图上那条漫长的补给线,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军粮草已断,军心动摇。而瓦岗军新胜,士气正盛。若此时强攻洛阳,无异于以卵击石。为今之计,只有……”
他没有说下去,但李渊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撤兵。
这是唯一的选择,也是最耻辱的选择。
李渊闭上眼睛,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的挣扎。他刚刚在洛阳城下折了锐气,如今又要因为粮草被断而仓皇撤退。两次出征,两次无功而返。这消息若是传出去,他李渊的声威,必将一落千丈。
可不撤,便是死路一条。
良久,他才重新睁开眼,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写满了疲惫与不甘。
“传我将令……”他的声音,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大军后队改前队,拔营后撤,退守河东。”
帅台下的将领们如蒙大赦,却又个个面带羞愧之色。
李世民望着父亲那瞬间佝偻下去的背影,心中那股无名的怒火,再次燃烧起来。
杨辰!
他在心中,一字一字地念着这个名字。
他发誓,今日所受之辱,他日,必将百倍奉还!
瓦岗军的胜利和李渊大军撤退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了整个战场。
当秦琼率领着得胜之师,带着缴获的大批战马和军械返回临时营地时,迎接他们的是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徐茂公亲自迎出十里,他看着风尘仆仆,脸上却难掩兴奋的秦琼,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庆功的酒宴虽然简陋,但气氛却热烈到了极点。士兵们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尽情宣泄着胜利的喜悦。
然而,在帅帐之内,气氛却有些微妙。
“军师,杨参军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吗?”秦琼灌下一大口酒,沉声问道。
徐茂公摇了摇头,脸上的笑意也淡了几分:“尚未。不过,李渊已经退兵,想来他应该已经脱险。只是不知,为何迟迟不与我等会合。”
就在这时,帐外一名亲兵快步走了进来,神色古怪地禀报道:
“报军师、将军!前方斥候发现一队人马,正向我营而来。”
“是何人兵马?”秦琼立刻警觉起来。
那亲兵咽了口唾沫,表情更加精彩了:“旗号……是罗将军的。只是……只是罗将军的队伍里,好像……还多了一顶女子的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