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蒲扇般的大手一伸,抓起靠在椅边的两柄大斧,一个旱地拔葱,从数尺高的将台上直接跳了下去,稳稳地落在擂台之上,震得地面都颤了三颤。
“表弟,下手轻些。”秦琼在后面嘱咐了一句,眼神里满是担忧。
罗成看到程咬金上台,脸上终于有了些许变化,那是一种棋逢对手的兴奋。
“程三斧,你那三板斧若是使得还和以前一样,就别上来了。”
“嘿!你小子!”程咬金也不生气,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看斧!”
他不再废话,第一斧“劈脑袋”便猛地挥出,斧风呼啸,气势骇人。
杨辰在台下,眼睛眯了起来。
他看到的,和别人不一样。
在众人眼中,那是快如闪电的枪影和势大力沉的斧光在激烈碰撞。但在杨辰的脑海里,借助“徐茂公的谋略天赋”带来的超凡洞察力,整个战局被分解成了无数个瞬间。
罗成的枪,看似简单直接,但每一次出枪的角度、时机,都妙到毫巅。他总能抢在程咬金发力到顶点之前,用枪尖点在他的斧面上,以最小的力气,破坏掉对方的攻势。
程咬金的三板斧,大开大合,勇猛有余,变化不足。前三斧威力惊人,但三斧过后,气息便会出现一个短暂的凝滞。
果然,当程咬金第三斧“掏耳朵”被罗成一枪格开后,罗成的反击来了。他的长枪不再是点、刺,而是如同一条翻江倒海的蛟龙,枪杆一抖,幻化出漫天枪影,瞬间将程咬金笼罩。
程咬金疲于招架,连连后退,斧法也乱了章法。
“当!”
一声巨响,罗成一枪扫在程咬金的斧柄上,巨大的力道让程咬金拿捏不住,一柄大斧脱手飞出,在空中打了几个旋,重重地插在远处的泥地里。
程咬金握着仅剩的一柄斧头,愣在原地,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你输了。”罗成收枪而立,白袍在风中微微摆动,一尘不染。
程咬金挠了挠后脑勺,半晌,才哈哈大笑起来:“输了输了!你这小子的枪法,比在北平府的时候,又厉害了不少!老程服了!”
他倒是光棍,输了也不恼,捡起斧头,大笑着走下台去。
可他不在意,不代表别人不在意。单雄信的脸色已经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他与程咬金、秦琼等人并称瓦岗五虎,程咬金败得如此干脆,他的脸上也无光。
罗成目光一转,落在了单雄信身上。
“单二哥,你不上来试试?”
这一声“单二哥”叫得客气,但其中的挑衅意味,谁都听得出来。
单雄信冷哼一声,缓缓站起身。
就在这时,杨辰的目光,却从即将上场的单雄信身上,移回到了罗成身上。
他发现了一个细节。
在与程咬金对战的整个过程中,罗成的左脚,始终比右脚微微靠后半步,无论进退,这个习惯都没有改变。这使得他向右侧的突刺和闪避,快得惊人,但向左侧转身时,却必然会有一个极其短暂的、肉眼难以察觉的停顿。
那是为了调整轴心脚,一个为了追求极致速度而养成的身体习惯。
这个破绽,微乎其微,对于寻常对手而言,根本不是破绽。因为不等你抓住,他的枪就已经到了。
但对于杨辰来说,这个发现,就像在漆黑的屋子里,看到了一丝从门缝里透进来的光。
他不需要战胜罗成。
他只需要在最关键的时刻,能在那零点几秒的停顿中,做点什么。
比如,递上一根筷子。
杨辰端着汤碗的手,稳如磐石。他低下头,看着碗里漂浮的葱花,嘴角在无人察觉的蒸汽后面,无声地扬起。
雄狮已经亮出了他最锋利的爪牙,也暴露了他最柔软的腹部。
而他,这个伙夫营里不起眼的厨子,已经找到了那根可以撬动雄狮的杠杆。
擂台上,单雄信的金钉枣阳槊与罗成的五钩神飞枪已经战在一处,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引得台下阵阵惊呼。
将台上,李密看着场中龙争虎斗的两人,脸上带着满意的微笑,频频点头。
只有徐茂公,他的目光没有看场上,而是不经意地扫过台下密集的人群。他的视线,在一个端着汤碗、低头哈气的伙夫身上,停留了那么一瞬,随即又不动声色地移开,仿佛什么都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