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岗军西营,设在历阳城外的一处大校场。营帐连绵,旌旗招展,清晨的操练声已经响彻云霄,带着一股扑面而来的肃杀之气。
伙夫营位于整个军营的西北角,位置偏僻,却又占地极广。数十口巨大的行军锅一字排开,蒸汽升腾,将整个营地都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之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复杂的味道,有米饭的香气,有柴火的烟熏味,还有一股……男人汗液发酵后的酸臭味。
杨辰刚一踏入伙夫营的地界,一股热浪便迎面扑来。数百名光着膀子,腰间只系着一条犊鼻裤的壮汉,正热火朝天地忙碌着。劈柴的,淘米的,切菜的,烧火的,每个人都像一头卖力的牲口,吼叫声、剁菜声、铁铲与锅底的摩擦声,交织成一曲粗犷而充满生命力的交响乐。
“新来的?”
一个粗哑的嗓门在杨辰耳边炸响。杨辰转过头,只见一个身高八尺,体壮如牛的独眼大汉正上下打量着他。这大汉脸上有一道从额头斜劈到嘴角的刀疤,让那只仅存的眼睛显得格外凶悍。他手里拎着一把比杨辰小臂还粗的巨大铁勺,勺子上还沾着些许油腻的菜叶。
“是,军爷,我叫杨辰,徐军师派我来报到。”杨辰连忙躬身行礼,姿态放得很低。
“杨辰?”独眼龙撇了撇嘴,似乎对这个文绉绉的名字很不感冒,“听着就像个娘们儿。军师他老人家是不是搞错了,咱们这儿要的是能抡得动锅铲的汉子,不是来念酸诗的书生。”
他身后的几个伙夫闻言,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发出一阵哄笑。他们的目光落在杨辰身上,充满了审视和不怀好意。杨辰虽然换了粗布衣,但那身段气质,以及过于俊朗的容貌,都和这里格格不入。
杨辰脸上依旧挂着恭敬的笑容,没有丝毫恼怒。“军爷说的是。小人虽然没什么力气,但脑子还算好使,劈柴挑水这些活计,肯定不拖大家后腿。”
“脑子好使?”独眼龙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用那巨大的铁勺指了指旁边一座小山似的冬瓜,“脑子好使能把这玩意儿变成弟兄们碗里的肉?行了,别废话了!老子叫王屠,是这伙夫营的伙长。既然是军师派来的人,老子也不能不给面子。看到那堆柴了吗?今天晌午之前,给老子全劈了!”
顺着王屠手指的方向,杨辰看到了一堆码放得比他人还高的原木。那数量,别说一个上午,就算给他一整天,也未必能劈完。
这显然是下马威。
杨辰心里跟明镜似的,但他没有争辩,只是点了点头,憨厚地笑道:“好嘞,王头儿,您就瞧好吧!”
说着,他便走到那堆原木前,脱下外衫,露出了虽然不算虬结,但线条流畅,蕴含着力量的臂膀。他拿起一把半新不旧的板斧,掂了掂分量。
周围的伙夫们都抱着膀子,准备看他的笑话。一个细皮嫩肉的小子,能有多大的力气?只怕抡不了几下,就得哭爹喊娘了。
杨辰深吸一口气,他没有急着动手,而是仔细观察着眼前这根原木的纹理。初级勇武的天赋,不仅带给他远超常人的力量,更赋予了他一种对身体力量精妙入微的控制力。
他双腿微分,腰腹发力,手臂的肌肉瞬间绷紧。
“嘿!”
他低喝一声,手中的板斧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没有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反而是一声清脆的“咔嚓”声。
那根成人大腿粗细的原木,应声而裂,从中间整整齐齐地分成了两半。切口平滑,宛如刀切。
周围的哄笑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固在了那两半木头上。他们都是常年劈柴的老手,自然看得出这一斧的门道。这不仅仅是蛮力,更是技巧。斧刃劈入的角度、发力的时机、对木材纹理的判断,都精准到了极致。
王屠那只独眼里,也闪过一丝不易察uto的讶异。
杨辰仿佛没看到众人的反应,他弯下腰,将劈开的木头捡起,又摆上一根新的。
“咔嚓!”
又是一斧,干净利落。
他没有再发出吼声,只是沉默地,一斧,一斧地劈着。他的动作不快,甚至可以说有些慢,但每一斧落下,都必然有一根原木应声而裂。那富有节奏的劈砍声,像一记记重锤,敲在了在场所有伙夫的心上。
这个新来的小子,不是个软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