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了。
死得如此的突然,如此的……无声无息。
甚至连一丝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李司年静静看着缓缓前倒去的苏文渊,古井无波的老脸上没有丝毫的得意,也没有半分的怜悯。
他的脸上只是一种,棋手在清理掉一颗不听话的棋子之后,最纯淡然的……平静。
“可惜了。”
他缓缓地收回了干枯的手掌,声音之中带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怅惘。
“你若是肯与我同道。”
“这天下本该有你的一席之地。”
他摇了摇头,为一件本该是绝世珍宝,却因为布满了瑕疵,而不得不被亲手敲碎的艺术品,而感到惋惜。
随即,他缓缓地转过身,浑浊的老眼望向了那遥远的北方天际。
在那里,两股同样代表着这个世界最顶尖力量的圣人之道与魔龙的毁灭之道,正在进行着最激烈的……碰撞。
自己那位一生都致力于守护的师兄,是绝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头被囚禁了千年的魔龙,将这方他用尽了一生去守护的天地,彻底吞噬的。
他必然会不惜一切代价,甚至燃烧自己的圣人之魂,去与那魔龙同归于尽。
而这便是他李司年,为自己,也为他背后那位圣人,所布下的真正的绝杀之局。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当这两位代表着旧时代最后光辉的圣人,相互抵消,两败俱伤之后。
他,李司年,便将成为这盘棋局之上,唯一的胜利者。
一个即将执掌秩序之道的最终主宰,终将成为即将开创一个由他绝对掌控的……新世界的神。
他的脸上露出近乎于疯魔的狂热笑容。
他没有再去看苏文渊那具逐渐冰冷的尸体一眼。
身形一晃,便如同融入阴影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这座从古到今一直逸散着悲伤与死亡的……苏家旧宅。
……
然而——
他终究还是算错了一件事。
他算计了人心,算计了天道,甚至算计了那高高在上的……圣人。
但他唯独没有算到。
那个被他视为死物的少年,其体内还潜藏着一股,连他都无法完全看透的未知力量。
就在李司年离开之后,不过短短一炷香的时间。
苏文渊那具本已彻底失去了所有生机,甚至连体温都开始变得冰冷的尸体,其眉心之处那滴由华夏真龙,在坐化之前所赠予的本源精血,如同受到了某种极致的刺激般,猛地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嗡——。”
一股充斥着磅礴生机的金色光华,轰然爆发。
那滴精血,不再是简单的能量体。
它竟化作了一头拇指般大小,却又栩栩如生的迷你金龙。
那金龙发出一声带着无尽愤怒与高贵的咆哮,似乎在为华夏的游子鸣不平。
张开小小的龙口,一口便将那枚正在疯狂侵蚀着苏文渊神魂的黑色棋子,给吞了下去。
随即——
它那金色的龙躯如同最温暖的阳光般,缓缓地融入了苏文渊破碎不堪的识海之中。
开始以一种近乎于逆转生死的方式,修复着他被毁灭之力,所彻底湮灭的神魂。
而苏文渊早已停止了跳动的心脏,也在这股源自血脉最深处的本源之力滋养之下,缓缓地,极其微弱地……
……重新跳动了起来。
……
与此同时。
北境,那片早已化为一片混沌的圣人战场之上。
正在与九爪魔龙,厮杀得难解难分的夫子,那颗与天地融为一体的圣人之心,猛地一痛。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的巨大悲恸,毫无征兆地涌上了他的心头。
“文渊……”
他失神地,喃喃自语。
那双一向脱离凡俗,不带丝毫感情的眼中,闪过真正的痛苦。
对面的九爪魔龙,龙目一凝,抓住了这一瞬间的机会,
它发出一声无尽快意的咆哮。
那遮天蔽日的魔龙之爪,裹挟着污染万物的滔天魔气,狠狠地印在了那幅太极图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