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随着他逐字逐句地仔细阅读下去,看着那详尽无比、逻辑清晰的描述,尤其是对木炭吸附作用、多层过滤原理的阐述(虽然用语朴素),景帝的眼神渐渐变了。
他从最初的疑惑,变成了沉思,又从沉思,变成了难以掩饰的震惊!
他是皇帝,深知盐务之重,也深知现今粗盐质量低劣带来的种种问题——百姓怨声载道,盐税流失,私盐猖獗。若此法真的可行……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朝廷可以掌控质量远超从前、甚至足以碾压一切私盐的优质盐源!意味着盐税收入可能会大幅度增加!意味着可以借此整顿混乱的盐政,打击不法盐商和贪腐盐官!这简直是给日渐空虚的国库注入的一剂强心针!是稳固江山社稷的一大利器!
这法子的价值,无法估量!
而想出这法子的人,竟然是那个被他扔进天牢,看似顽劣不堪、体弱多病的林澈?而且是在“弥留之际”想出来的?
景帝的心绪如同翻江倒海。他抬起头,看向依旧跪在地上、神情悲戚的林啸天,沉声问道:“林爱卿,此法……澈儿可曾说过,从何想来?或是……有何依据?”
林啸天抬起头,泪痕未干,摇头道:“回陛下,澈儿只说是病中胡思冥想,偶得天授一般,并未言及其他。老臣得知后,心中亦是惊疑不定,曾私下咨询府中老匠,那老匠看后,亦言此法思路奇巧,理论上……极有可能成功!”
连老工匠都认为有可能成功!
景帝握着那几张薄薄的纸,感觉却重如千钧。他沉默了片刻,脸上的所有表情都收敛了起来,恢复了帝王的深沉与莫测。
他没有立刻评价这法子的好坏,也没有对林澈的“病情”表示关切,而是用一种极其严肃、带着不容置疑权威的语气,对身旁的心腹大太监吩咐道:
“传朕口谕:今夜忠勇伯入宫之事,列为绝密!在场所有人,包括宫门守卫,不得泄露半个字!违令者,斩!”
“是!奴婢遵旨!”大太监浑身一凛,连忙躬身领命。
接着,景帝的目光再次落到那“秘方”上,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继续下令:
“即刻秘密调派皇家内苑工匠,选绝对可靠之人,携带此方,前往西郊皇庄!命他们依此方所述,就地取材,立刻着手试制!朕要亲眼看看,这粗盐,是否真能变成雪白之细盐!记住,过程必须保密,所有参与之人,不得与外界接触!一有结果,立刻快马加鞭,直接报于朕知!不得有误!”
“是!陛下!”大太监再次领命,小心翼翼地从景帝手中接过那几张承载着无限可能的纸张,如同捧着绝世珍宝般,倒退着快步离去安排。
景帝这才将目光重新投向跪在地上的林啸天,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林爱卿,平身吧。澈儿之事,朕已知晓。你先行回府,此事,朕自有计较。”
林啸天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陛下已经动了心,但也变得更加谨慎。他叩首道:“老臣……谢陛下!老臣告退!”
看着林啸天略显蹒跚离去的背影,景帝独自坐在空旷的养心殿内,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御案。
林澈……
细盐……
国之重器……
弥留之际……
一个个词汇在他脑中盘旋。
如果这法子是真的,如果那小子不是装病……那这小子,就绝不仅仅是个有点小聪明的纨绔!其才其智,其心其志,恐怕都远远超出了他之前的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