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澈在天牢里把刑部侍郎气得差点原地爆炸的消息,暂时还没那么快传开。但他被下狱“候审”这事儿本身,就像一块大石头砸进了忠勇伯府这潭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水里,激起了层层涟漪。
伯府,正堂。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老忠勇伯林啸天,也就是林澈那便宜爷爷,穿着一身常服,坐在主位上,手里盘着两个已经包浆了的核桃,面无表情,眼神浑浊地望着门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头发已经花白了大半,腰杆却依旧挺得笔直,带着军人特有的硬朗,只是那眉宇间的皱纹,似乎比往日又深了几分。
世子(理论上还是)下狱,这对于一个勋贵府邸来说,绝对是天大的事情。但老伯爷从得到消息到现在,除了最初那一瞬间瞳孔缩了缩之外,就再没有过任何明显的情绪表露,既不愤怒,也不焦急,更没像其他家族那样立刻四处奔走打点。这份沉默,让底下坐着的人心里更是七上八下。
坐在下首左边的,是林澈的二叔,林墨堂。他穿着一身藏青色的锦袍,面皮白净,三缕长须打理得一丝不苟,看起来倒有几分儒雅气质。但如果你仔细看,就能发现他低垂的眼眸里,时不时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窃喜和兴奋,嘴角也极其轻微地向上弯着,像是在努力压制着什么。
他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进去了!那小兔崽子终于进去了!哈哈哈!真是老天开眼!”林墨堂心里疯狂呐喊着,“贪墨军饷?欺君?这罪名要是坐实了,不死也得脱层皮!这世子的位置,他肯定是保不住了!到时候,这忠勇伯府的爵位,活该由我林墨堂这一房来继承!我儿林浩,就是未来的世子!”
他越想越美,感觉多年的憋屈和等待,终于看到了曙光。他甚至已经在心里盘算着,等林澈彻底垮台,他该如何接收林澈名下的那些产业(虽然现在也没多少了),如何巩固自己在府里的地位,如何……嗯,适当的时候,或许还可以“帮”自己那位好大哥(林澈他爹,早逝)教育一下不孝侄儿,比如在牢里打点一下,让他多吃点苦头?
当然,这些心思,他是绝不会在脸上表现出来的。
只见他抬起头,脸上换上了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对着上首的老爷子说道:“父亲,澈儿这事儿……唉,怎么会闹成这样?这孩子,平时是顽劣了些,不懂事,可这贪墨军饷、欺君罔上……这胆子也太大了!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他这话,听起来像是在关心,实则句句都在坐实林澈的“罪名”,顺便还踩了一脚,暗示林澈平时就品行不端。
老伯爷林啸天依旧盘着核桃,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林墨堂碰了个软钉子,心里有些不爽,但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他知道自己这老爹,心思深沉得很,谁也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堂下的其他族人,比如几个旁支的叔伯、管事们,则是一个个噤若寒蝉,低眉顺眼,不敢轻易发表意见。但他们的眼神却在偷偷交流着,心里各自打着小算盘。
“世子爷这回怕是悬了……”
“是啊,这罪名可不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