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聋的巨响连绵不绝,仿佛天崩地裂。实心铁球带着凄厉的呼啸,狠狠砸在包砖的土城墙之上!砖石飞溅,烟尘弥漫,坚固的城墙如同被巨锤擂击,出现道道裂痕,一段女墙甚至被直接轰塌!城头上的叛军被震得东倒西歪,耳鼻流血,惊恐的尖叫声瞬间压过了炮声。
这前所未有的猛烈炮击,不仅摧毁着城墙,更是在摧毁守军的意志。他们何曾见过如此猛烈、如此精准的远程打击?
炮击过后,明军阵中走出数十名大嗓门的士兵,用熟练的土语开始高声喊话:
“城里的兄弟们听着!皇上仁德,只诛首恶安邦彦!投降免死,还有赏赐!”
“你们是被安邦彦骗了!朝廷‘改土归流’是为你们好!是要分田地,轻徭役!”
“不要再给安邦彦卖命了!打开城门,迎接王师!”
这些话语,伴随着方才那地动山摇的炮火,如同重锤,一次次敲击在守军本已脆弱的心防上。城中开始出现骚动,一些被裹挟的土民眼神闪烁,窃窃私语。安邦彦虽下令弹压,斩杀了几名“动摇军心”者,但恐惧和猜疑的种子,已经种下。
与此同时,秦良玉亲率白杆兵,如猛虎出柙,对水西城周边的叛军据点发起了扫荡。白杆兵翻山越岭如履平地,战术刁钻狠辣,往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破寨门,将负隅顽抗的叛军头目当场格杀,而对投降者则秋毫无犯。消息传回水西城,更让安邦彦部众感到末日将至。
围城半月,水西城内已是愁云惨淡。粮食开始短缺,军心涣散,夜里甚至出现了小股士兵试图缒城投降的事件。安邦彦的暴戾也愈发明显,动辄斩杀属下,使得内部矛盾激化。
时机成熟了。
这一夜,月黑风高。孙传庭接到锦衣卫密报:城中一位早已对安邦彦不满的杨姓土目,愿为内应,于三更时分打开西门。
孙传庭当机立断,命令秦良玉率白杆兵主力埋伏于南面“生路”险隘处,自己亲率精锐新军和湖广兵,悄然潜至西门外。
三更梆响,西门果然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一条缝隙。
孙传庭长剑前指,低吼一声:“进城!诛杀安邦彦!”
养精蓄锐已久的明军精锐,如同决堤的洪水,涌入水西城!一时间,城内杀声四起,火光照亮了夜空。战斗主要集中在土司府邸一带,安邦彦的嫡系部队进行了顽抗,但在组织严密、装备精良的明军面前,尤其是巷战中燧发枪的齐射威力巨大,抵抗迅速被粉碎。
安邦彦见大势已去,仓皇带着少数亲信欲从南门逃走,结果正好撞入秦良玉布下的天罗地网中。一场短促而激烈的搏杀后,不可一世的“罗甸大王”安邦彦,被秦良玉一枪挑于马下,当场毙命。
天明时分,水西城头升起了大明龙旗。
孙传庭立即贴出安民告示,宣布只追究安邦彦等少数首恶,其余一概不究。打开府库,赈济在战火中受损的百姓。对被俘的叛军,进行甄别,愿意归乡者发放路费,愿意从军者经过审查可补充入当地守军。
一系列举措,迅速稳定了局势。许多被裹挟的土民感激涕零,高呼“皇上万岁”。
捷报连同安邦彦的首级,以六百里加急的速度,飞传北京。
当崇祯在乾清宫收到这份捷报时,他并没有太多喜悦,反而更加凝重。他深知,军事征服只是第一步,更艰难的是接下来的治理。他提笔在孙传庭的奏报上批红:
“剿抚并用,卿等运用得宜,朕心甚慰。首恶既诛,当速定善后之策。水西之地,可设为试点,即刻推行‘流官治理’,选派干吏,清查田亩,轻徭薄赋,兴办学堂,导以王化。务使土民知朝廷恩威,真心归附。此战之功,不在斩首多少,而在能否为西南立一长治久安之范本。钦此。”
放下朱笔,崇祯望向西南方向,目光仿佛穿透了宫墙,看到了那片刚刚经历战火洗礼的土地。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帝国的獠牙,已显露出碾压旧势力的锋利,但接下来,需要用文明与秩序,去抚平伤痕,播种希望。这才是“再造大明”的真正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