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首先看向温体仁:“温先生,你口口声声‘祖制’。朕问你,太祖高皇帝定下海禁时,西洋可有能远航万里、船坚炮利如荷兰、西班牙者?当时海上大患,可是如今这般格局?”
温体仁一怔,张了张嘴,却无法回答。时代早已不同。
崇祯又看向曹思诚:“曹先生,你说开海是‘开门揖盗’。朕再问你,如今我大明海疆,是门户紧闭吗?荷兰人占着澎湖,刘香等海盗肆虐沿海,倭寇虽式微却未绝迹!这扇门,早就被人撬开了缝隙!我们是在里面装作看不见,等着贼人彻底破门而入,还是主动打开门,拿起刀剑,建立秩序,把主动权抓在自己手里?”
曹思诚脸色一白,低头不语。
崇祯站起身,走到那幅海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代表荷兰人的标记上:“你们怕开海会引来西夷?可笑!西夷早已不请自来!他们不仅来了,还占着我们的土地(澎湖),威胁我们的商船!我们若继续闭关,才是真正的示弱!才会让他们觉得我大明可欺,进而得寸进尺!”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澎湃的激情与不容置疑的决心:“朕看来,海禁不是‘固守’,而是‘自缚手脚’!不是‘防灾’,而是‘坐以待毙’!”
他环视全场,目光如炬:“海洋,不是阻隔,是通途!是机遇!是未来!守江必守淮,守国必守海! 没有一支强大的水师,没有畅通的海上贸易和情报,我大明就如同缺了一条腿的巨人,如何能应对来自四面八方的挑战?”
“所以!”崇祯斩钉截铁地宣布,“海禁之策,必须变!不仅要变,还要大变!”
“朕决定,”他的声音清晰地在殿中回荡,“于广州、泉州、宁波三地,重开市舶司!由户部与工部共同拟定章程,规范海船制造、贸易品类、税收标准。招募熟悉海情之商人、水手,组建‘皇家海运船队’,由沈廷扬暂领其事!”
“同时,”他目光炯炯地看向兵部尚书李邦华和孙元化,“着兵部、工部,会同福建水师提督郑芝龙,筹建‘大明外海水师’!以郑芝龙所部为基础,整合广东、福建水师残余力量,建造、购买大型战船,装备新式火炮!其首要任务,肃清东南海寇,驱逐盘踞澎湖之荷兰人,确保航线安全!”
“市舶司所征税银,优先用于水师建设及改善沿海民生!朕要的,不是一个看似安稳实则脆弱的‘平静’,而是一个商船辐辏、战舰巡弋、万国来朝的真正强盛的海疆!”
皇帝的金口玉言,如同惊雷,炸响在文华殿每一个角落。徐光启和沈廷扬激动得浑身颤抖,几乎要当场跪拜山呼万岁。而温体仁等人,则面色灰败,他们知道,皇帝心意已决,再难挽回。这位少年天子,其魄力与远见,远超他们的想象。
“至于祖制…”崇祯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太祖太宗创业维艰,定下种种制度,是为保朱明江山永固。然时移世易,若后世子孙墨守成规,不知变通,致使国力衰微,民生凋敝,那才是真正的不肖,才是真正的违背了祖宗希望江山稳固的本意!朕今日变革,正是为了再造大明盛世,让祖宗基业更加辉煌!朕相信,太祖高皇帝在天之灵,亦会赞同朕之所为!”
这番话,彻底堵住了守旧派的嘴。皇帝将开海提升到了“继承祖宗遗志、巩固江山”的高度,谁还敢再拿“祖制”来反对?
“诸卿,”崇祯最后沉声道,“开海之事,关乎国运。会有艰难,会有风险,但唯有向前,方能搏出一片新天地!望诸卿摒弃成见,同心协力,助朕完成此业!退朝!”
圣旨随即明发天下。大明王朝,这艘古老的巨轮,在年轻舵手的指引下,开始缓缓调整方向,驶向那片充满未知、挑战与机遇的蔚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