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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军器局改制,标准为先(1 / 2)

京师西郊,王恭厂旧址。

虽是清晨,薄雾未散,但空气中弥漫的焦煤和金属腥锈气味已浓郁得化不开。数十座土高炉如同沉默的巨兽匍匐在地,吞吐着滚滚黑烟,将天际染成一种压抑的灰黄。叮叮当当的锤锻声、号子声、水力锤机单调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震得人耳膜发麻。

这里是大明王朝军工的心脏,供养九边数十万将士刀枪盔甲、火铳火炮的军器局。

然而此刻,这片心脏地带却静得可怕。

所有匠役、作头、大使、乃至几位品级不低的文官,全都黑压压跪了一地,额头紧贴着冰冷油腻的土地,连大气也不敢喘。唯有场地中央,那一道明黄身影负手而立,沉默地审视着眼前的一切。

朱由检,大明崇祯皇帝,登基尚不足百日。

他身侧,新任工部尚书兼皇家格物院副院事宋应星,眉头早已拧成了一个死结。他手中捧着一本厚厚的黄册,那是军器局呈报上去,用以彰显功绩的《万历四十七年至天启七年兵甲造办录》。

可皇帝的目光,却越过了这华丽的文书,落在远处一堆刚刚检验报废的物件上。

那是三百具崭新的棉甲,内衬铁叶锈迹斑斑,针脚粗疏得像蜈蚣爬过,用力一扯便线崩甲散;旁边是五十杆“鸟铳”,铳管厚薄不均,口径参差,甚至有几杆的铳壁薄得能透光;更触目惊心的,是十余尊新铸的弗朗机子铳,其中一尊竟在试放时当场炸裂,崩飞的碎片此刻就盛在托盘里,如同无声的控诉。

“万历四十八年,辽东经略熊廷弼上疏,言:‘军器局解送盔甲,铁质酥脆,不堪击刺;鸟铳铳管,炸膛者十之三四;火箭火焰,或坠地不燃,或方向莫测。边军士卒,宁持木棍,不欲领新械。’”

皇帝清冷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刺入跪伏于地每一个官员匠役的心底。

“天启元年,兵部尚书董汉儒奏:‘王恭厂、军器局岁造火器数万,然合用者十无一二,边镇请乞,多以不堪搪塞。’”

“天启六年,朕尚在信邸,偶得边将私信,言:‘京局送来甲胄,贼矢五十步可透;火门枪规制不一,甲营之药难入乙营之铳。每逢战事,破敌之资,反成累卒之物。’”

他缓缓转身,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那几个瑟瑟发抖的主事官员身上。

“这些话,朕听了许多年,总还存着一丝幻想,以为是边将推诿,是文臣苛责,是武人不知造办之艰!”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压抑不住的怒意,“可今日朕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这堆废物!这些拿去辽东,连建虏鞑子都要笑掉大牙的‘军国利器’!就是你们年年奏报的‘如式完成,精良可用’?!”

他猛地抓起托盘里那枚炸裂的子弹碎片,狠狠掷于地上,金属撞击石板的锐响让所有人浑身一颤。

“九边将士,拿着这样的东西,用血肉之躯去挡建虏的铁蹄刀锋!他们的命!在你们眼里,就卑贱至此吗?!我大明的江山,就轻忽至此吗?!”

声若雷霆,滚滚而过。场中死寂,唯有几个年老匠役压抑不住的啜泣声——他们或许委屈,或许恐惧,或许,也有羞愧。

一名绯袍官员膝行而出,磕头如捣蒜:“陛下息怒!陛下明鉴!非是臣等不尽心,实是……实是银钱物料时有不济,匠役流失严重,工期又紧……”

“银钱?”朱由检打断他,语气冷得掉冰渣,“天启年间,内帑拨付军器造办银,年均二十八万两。万历末年至今,累计超过四百万两!朕来问你,这四百万两白银,究竟有多少,化作了铁渣?有多少,喂饱了硕鼠?又有多少,变成了将士身上那纸糊一般的盔甲,手里那烧火棍不如的鸟铳?!”

那官员面如死灰,瘫软在地,再无一字可辩。

皇帝深吸一口气,似乎将翻腾的怒火强行压下。他知道,积弊至此,非一日之寒,也绝非杀几个官员所能解决。根子,已经烂了。

“都起来吧。”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跪烂了膝盖,也跪不出一杆好铳,一副坚甲。”

众人战战兢兢,依言起身,垂首侍立,如同待审的囚徒。

朱由检走到那堆报废的鸟铳前,随手拿起一杆,又拿起另一杆,将两根铳管并在一起。

“宋院事。”

“臣在。”宋应星立刻上前。

“你来看。这两杆,同是军器局依‘一式’所造鸟铳,为何铳管长短粗细,差异肉眼可辨?为何这铳口,一杆能塞入三钱铅子,另一杆,连两钱五都勉强?”

宋应星接过,仔细比对,痛心疾首:“回陛下,此乃弊病之源也!各地匠作,并无统一‘法式’。全凭老师傅手感,徒弟再学再教,代代相传,偏差愈大。甲坊造的铳,乙坊造的弹,往往难以匹配。即便同一作坊,不同批次,亦相差甚远。故边军领了火器,尚需自行磋磨修配,否则便难以击发,甚或炸膛!”

“好一个‘并无统一法式’!”朱由检颔首,目光锐利如刀,扫向在场所有的工匠头领,“我华夏自秦始,便知‘书同文,车同轨’,器物制造,必有标准法式。秦弩机栝,出自不同工师,亦可互换组合,方有虎狼之师,一统天下!千年之后,我大明军工,反倒退化到全凭手感的蛮荒时代了?真是天大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