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命!”护卫领命而去。
朱由检退回书房,门关上的刹那,脸上的惶恐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思索。
他走到书案前,铺纸研墨,开始写下几封看似普通的问候信函。这些信将通过不同渠道送出,收信人包括徐光启、孙元化等西学党人,以及几位在野的能臣干吏。信中表面是寻常问候,实则暗藏玄机,只有收信人才能解读其中的密语。
“殿下。”门外传来轻声呼唤。
“进。”
一个小太监端着一碗药膳进来,低头道:“殿下,该用药了。”
朱由检瞥了他一眼,认出这是方正化培养的心腹之一,名唤小栗子。
“放下吧。”朱由检淡淡道,“外面可有什么新鲜事?”
小栗子放下碗盏,恭敬道:“回殿下,刚才门房说,有几位官员前来问安,听说殿下身体不适,留下名帖就走了。”
“有名帖吗?”
小栗子从袖中取出几张名帖呈上。
朱由检翻阅着,目光在其中一张上停留片刻——那是国子监司业温体仁的名帖,上面看似寻常的问候语中,藏着一个不易察觉的标记。
“温大人还带了什么话吗?”朱由检状似随意地问道。
小栗子回想片刻,道:“温大人问殿下安好,说近日读《易经》,颇有心得,尤其对‘潜龙勿用’四字感悟颇深。”
朱由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温体仁这是在暗示他继续隐忍,等待时机。
“知道了,退下吧。”朱由检摆摆手,将名帖收入抽屉。
小栗子行礼后悄然退出。
朱由检端起药碗,走到窗边盆栽前,将药汁缓缓倒入花盆中。八年来,他早已不是那个体弱多病的信王,现代医学知识和坚持不懈的锻炼让他拥有了强健的体魄,但“体弱”的形象仍需维持。
夕阳西斜,方正化匆匆返回,面带风尘。
“殿下,一切安排妥当。”他低声禀报,“李若琏已开始行动,宋应星那边连夜赶工,沈廷扬的船队已出海。英国公那边...他收下了东西,只说了一句‘老夫知道该怎么做了’。”
朱由检目光微凝:“他没有表态支持?”
方正化摇头:“英国公只是收了东西,未有任何明确表态。”
朱由检踱步片刻,忽然笑道:“老狐狸!他这是观望风向呢。不过无妨,只要他不站在魏忠贤那边,就是我们的胜利。”
他转向方正化:“备车,我明日一早要入宫‘侍疾’。”
“殿下,此刻入宫是否太过危险?”方正化担忧道。
“危险?”朱由检目光锐利如刀,“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魏忠贤此刻定在盘算如何控制宫廷,我主动入宫,反而能打乱他的部署。”
他压低声音:“况且,宫中还有我们的人,还有张皇后。在皇兄榻前,魏忠贤不敢明目张胆对我下手。”
方正化仍不放心:“那奴婢多安排几个好手随行。”
“不,”朱由检摇头,“人多反而惹疑。只带常规仪仗,越显得我惶恐无助越好。”
他走到书架前,取下一本《孝经》,从中抽出一页薄纸:“这是宫内我们的全部人员名单和联络方式,你牢记于心,然后烧掉。”
方正化接过纸页,迅速浏览记忆,随后将其置于烛火上点燃。
纸页化为灰烬的瞬间,书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殿下!宫中有旨!”门外护卫高声禀报。
朱由检与方正化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念头:来了!
“更衣,接旨。”朱由检平静道,脸上却又换上了那副惶恐不安的表情。
方正化不禁暗自感叹,自家主子这变脸的功夫,真是练得炉火纯青了。
门开,一位面带忧色的太监手持黄帛站在院中,身后跟着几名小太监。
朱由检快步走出,躬身接旨。
“陛下病重,宣信王殿下即刻入宫侍疾!”太监宣读道,声音在暮色中格外清晰。
朱由检抬头,眼中已盈满泪水:“皇兄...皇兄他...”
“殿下节哀,陛下洪福齐天,必能转危为安。”宣旨太监宽慰道,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朱由检用袖子拭泪,哽咽道:“容我更衣,即刻便随公公入宫。”
转身回房的刹那,他与方正化交换了一个眼神。
风暴,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