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山外海,薄雾弥漫。几艘悬挂着荷兰东印度公司旗帜的武装商船,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悄无声息地逼近那座被标注为“无名岛”的礁盘。在它们眼中,这座几个月前还荒无人烟的岛屿,如今却成了眼中钉、肉中刺——源源不断的高品质生铁、硝石,甚至传闻中威力惊人的新式火器,正从这里流向明国,严重威胁着他们在远东的贸易垄断和军事优势。
旗舰“飞翔的荷兰人”号甲板上,船长范·迪门举着单筒望远镜,嘴角咧开一个贪婪而残忍的笑容。他看到了简陋的木质码头,看到了几处冒着黑烟的工棚(在他眼里不过是原始的冶炼炉),甚至看到了几门黑洞洞的炮口指向海面——但那炮身看起来比他们船上装备的轻型佛郎机炮还要短小粗笨。
“哈!这就是明国人吹嘘的‘秘密基地’?”范·迪门放下望远镜,不屑地啐了一口,“几门粗制滥造的小炮,几间破工棚!传令下去,左舷炮准备!给我把那个碍眼的码头和那几门小炮轰上天!让这些黄皮猴子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海上力量!”
副官犹豫了一下:“船长,情报说这里有明国一位亲王的势力,我们直接攻击,会不会……”
“亲王?”范·迪门嗤笑一声,“明国的亲王?他们除了会斗蛐蛐和玩女人,还会什么?我们的目标是摧毁这个据点,抢走所有值钱的东西和技术!至于那个亲王?如果他敢出现在我的炮口下,我不介意送他去见他们的海龙王!开炮!”
随着命令下达,“飞翔的荷兰人”号以及另外两艘护航舰的左舷炮窗齐齐打开,黑洞洞的炮口探出。水手们熟练地装填火药和实心弹,点燃引信。
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炮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十几枚沉重的铁球呼啸着砸向岛屿。码头瞬间木屑纷飞,一处靠近岸边的工棚被直接命中,坍塌起火。烟尘弥漫。
岛内,一处伪装成礁石、内部却用水泥加固的隐蔽观察哨里,沈廷扬放下望远镜,脸上没有丝毫惊慌,反而露出一丝“鱼儿终于上钩”的狡黠笑容。他扭头对身边一个穿着短褂、皮肤黝黑、眼神锐利的汉子道:“曹将军,看清楚了?三条船,最大那条估计有二十门炮,另外两条小些,各十门左右。全是侧舷炮,老式的。”
曹文诏,这位刚从宣府边军被“挖”过来的悍将,此刻正摩拳擦掌,眼神热切地盯着远处海面上那三艘嚣张的荷兰战舰,仿佛在看三只待宰的肥羊。“沈老板,看清楚了!他奶奶的,红毛鬼的船是挺大,炮也不少,可这准头嘛……啧啧,比俺们宣府的土炮强点有限!殿下让俺守这‘乌龟壳’,可憋死俺了!啥时候让俺的炮开荤?”
沈廷扬拍了拍他结实的肩膀:“曹将军莫急,好饭不怕晚。按殿下的计划,先让他们得意一会儿,等他们靠得足够近,再给他们来个‘惊喜大礼包’!记住,优先打他们的桅杆和舵!让他们变成海上漂的棺材!”
“得令!”曹文诏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转身猫着腰,顺着坑道飞快地向岛上的炮兵阵地跑去。那里,才是这座“无名岛”真正的獠牙所在。
岛屿中央,一处利用天然岩洞改造、顶部覆盖着厚厚土层和伪装植被的巨型工事内,气氛紧张而有序。这里没有荷兰人想象中的原始工棚,而是灯火通明,空气灼热,弥漫着硫磺、钢铁和汗水混合的味道。巨大的水力锻锤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将烧红的钢坯锻打成各种形状;精密的镗床(由宋应星根据朱由检描述改进)正发出刺耳的嘶鸣,加工着炮管的内壁。
朱由检此刻就站在一处高台上,他褪去了在京城时的“病弱”伪装,穿着一身利落的深色劲装,眼神锐利如鹰,紧盯着岩壁上悬挂的巨大海图。孙元化站在他身旁,同样神情严肃,手里拿着一份刚送来的观测报告。
“殿下,红毛鬼的船已经进入预定海域,开始炮击外围伪装工事了。”孙元化语速很快,“沈廷扬和曹文诏那边已经准备就绪,就等您的命令了。”
朱由检点点头,手指在海图上荷兰旗舰的位置点了点:“让他们再近点。传令各炮位,检查弹药,冷却水准备充足。开花弹装填,第一轮齐射,目标——旗舰‘飞翔的荷兰人’号!给我打断它的脊梁骨!”
“是!”传令兵飞奔而去。
朱由检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工事内灼热的空气和隐隐传来的炮击震动。他心中冷笑:【红毛鬼,你们以为靠着几艘破船就能来大明撒野?今天就让你们尝尝,什么叫‘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
与此同时,荷兰旗舰上。
范·迪门看着岸上被炮火蹂躏的景象,得意洋洋。码头的设施基本被摧毁,那几门小炮似乎也被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其实是伪装炮位)。他大手一挥:“登陆队准备!放下小船!给我冲上去!把岛上所有值钱的东西,还有那些工匠,统统给我抓回来!反抗者格杀勿论!”
几十名凶悍的荷兰水手和雇佣兵,手持火绳枪和弯刀,嗷嗷叫着顺着绳网爬下船舷,跳上小艇,奋力划向岸边。在他们看来,这趟差事简直轻松愉快,跟武装游行差不多。
然而,就在第一批登陆艇即将靠岸,荷兰人甚至能看清岸上“惊慌失措”(伪装)奔跑的明人身影时——
呜——!
一声低沉、悠长、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号角声,陡然从岛屿深处响起!
紧接着,岛屿面向荷兰舰队一侧,几处覆盖着厚重草皮和藤蔓的“山坡”,猛地掀开了伪装!露出下方黑洞洞、闪烁着金属寒光的巨大炮口!不是一门两门,而是整整十二门!炮身修长,口径惊人,炮架坚固沉稳,正是孙元化呕心沥血、在朱由检物理知识指导下铸造的12磅长管加农炮!炮口直指海面上那三艘耀武扬威的荷兰战舰!
“上帝啊!那是什么?!”范·迪门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惊恐!他从未见过如此巨大、如此狰狞的岸防炮!那炮口散发出的死亡气息,让他浑身汗毛倒竖!
“开炮!!!”岛屿上,曹文诏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震天的怒吼!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十二门巨炮同时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炮口喷吐出长达数米的炽烈火舌!整个岛屿仿佛都在颤抖!巨大的后坐力让沉重的炮架猛地向后滑退半丈,早有准备的炮手们立刻用撬棍和木楔稳住炮架,另一组人则飞快地用沾水的长杆清理炮膛,准备第二轮装填。
十二枚特制的开花弹(内部填充了颗粒化黑火药和预制破片),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划出致命的弧线,精准地覆盖了“飞翔的荷兰人”号!
轰隆隆——!!!
剧烈的爆炸声几乎连成一片!旗舰的甲板、船舷瞬间被密集的爆炸和横飞的破片覆盖!桅杆被拦腰炸断,巨大的船帆裹着火焰轰然坠落!船舱被撕开巨大的口子,火光冲天!无数水手在爆炸中血肉横飞,惨叫声响彻海面!仅仅一轮齐射,这艘荷兰东印度公司的骄舰,就变成了燃烧的残骸,开始缓缓倾斜下沉!
另外两艘护航舰上的荷兰人彻底吓傻了!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猛烈、如此精准、如此……不讲道理的炮火!这根本不是他们认知中的明国!这简直是恶魔的武器!
“撤!快撤!离开这里!”幸存的舰长声嘶力竭地吼叫着,拼命转舵,试图逃离这片死亡海域。
然而,已经晚了。
岛屿上的炮口,已经冷冷地转向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