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小说网 > 女生言情 > 在造大明 > 第112章 漕帮血液

第112章 漕帮血液(1 / 2)

第112章 漕帮血夜

京城,阜成门外的张家货栈。暮色四合,寒气刺骨。大掌柜张金贵搓着冻得通红的双手,像只热锅上的蚂蚁在杂乱的货堆间来回打转,目光时不时扫向门外那条在冬日里也散发着腐朽气味的护城河支流。一车车硝石原料本该在昨夜就运达,直到此刻仍不见踪影。空气里弥漫的不止是河泥的腥气,更有一股山雨欲来的肃杀。

“我说老张头,你转悠个什么劲?不就是几车石头子儿嘛!”账房先生刘麻子叼着旱烟,倚在角落里打盹,不耐烦地嘟囔。东厂的人今早来了趟,暗示他们押的这趟货“有点烫手”,吓得他尿泡都缩了几寸。

“放屁!那是王爷要的东西!是‘石头子儿’吗?那是要命的玩意儿!”张金贵气得胡子乱抖,又压低了嗓子,恐惧地瞄了眼窗外,“要是误了王爷的事,你我几个脑袋够砍?”

“王爷王爷…” 刘麻子嗤笑一声,将烟灰磕在冷冰冰的石地上,“这京城里头,如今谁不知道,九千岁(魏忠贤)的令箭,怕是比皇家的玉玺还要快三分刀!我们这小门小户的,哪尊神都得罪不起啊…”

话音未落,一个货栈伙计连滚带爬地撞了进来,脸白得跟刚糊的墙皮,牙齿咯咯打颤:“掌…掌柜的!不好了!出…出事了!货…货在芦沟桥南边十来里的刘家洼…被人截了!那帮杀才…下手忒狠!咱押车的周把头和…和五六个兄弟…全让给抹了脖子…扔河里喂王八了!”

砰!

张金贵腿一软,一屁股瘫坐在冰冷的麻袋上,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信王府内暖阁。厚重的棉帘隔绝了窗外的寒气,红旺的炭火盆烘得一室暖意如春。

朱由检正盘腿坐在罗汉床上,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肉糜炖萝卜,吃得鼻尖冒汗。旁边摆着一盘炸得金黄的、刚从南方快马送来的鲜海虾,他正跟这虾壳较劲,小手和油亮的大虾搏斗得不亦乐乎。方正化垂手侍立一旁,如同没有感情的影子。

“嗯…味儿不错!方伴伴,跟厨房说一声,下次炖萝卜再切小块点,容易入味,也方便本王这种牙口还没长齐的孩子…” 朱由检含糊不清地说着,顺手将啃了一半的虾壳丢进旁边的骨碟里,发出一声清脆的“啪嗒”。

方正化毫无波澜地应道:“是,殿下。小的回头就交代下去,萝卜改成一厘见方。”

门帘轻响,李若琏一身风尘仆仆的寒气闪了进来,像一柄骤然出鞘的冷剑,划破了暖阁内的温吞气息。他身上沾着几处没干透的泥点子,靴子上还带着冰碴,面色沉肃。

“殿下。”李若琏单膝点地,声音压得极低,“船队遇袭!”

朱由检正嚼着萝卜的动作戛然而止,慢慢抬起头,那双平日里总带着点天真玩味的眼睛里,一瞬间只剩下了冰凉的锐利。他没说话,只拿锦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眼神示意他说下去。

“三艘货船,一百二十石上好精硝(硝石),走京杭运河入永定河岔口,按殿下吩咐,选了最偏僻的刘家洼段过夜泊锚。亥时三刻,遭遇不明身份人员突袭!”李若琏语速快而清晰,“对方近五十人,有制式强弩,船上水手七人,护卫三人当场战死!货被抢…但,”他嘴角勾起一丝冷酷的弧度,“我们安插在船上的‘新军’好手只有两人见机潜水解绳,让三艘船顺流漂走,没被对方控制。领头截货那人…”

“说。”

“身形矮壮,左眉骨上有一道寸长刀疤。听其喝骂水手的口音,是通州漕帮三当家,‘矮脚虎’张彪的亲信!动手时叫嚣‘不长眼的东西,敢沾王府的祸水,活腻歪了!九千岁的东西也敢动?!’”

“哗啦!”

朱由检端起那碗还剩小半的肉糜炖萝卜,手腕轻轻一抖,温热的汤汁连带着切成半寸块的萝卜,非常精准地泼了旁边刚准备再伸手拿虾的小太监一身。小太监“嗷”一嗓子,吓得魂飞魄散,汤水顺着脖子就往下流。

“哎呀!笨手笨脚的!”朱由检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脸“无奈又嫌弃”,伸出油乎乎的手指头点了点那小太监,“本王刚还赞这汤水滚烫暖人,你就急着往身上泼?还溅了本王一袖子!怎么伺候的?去去去!赶紧换了去!别在这儿碍眼!”

小太监如蒙大赦,顶着满脸油腻腻的萝卜块,哭丧着脸捂着湿漉漉的前襟,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暖阁内瞬间只剩三人。

朱由检脸上那点玩闹之色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抽出袖中的锦帕,慢吞吞地擦拭着手上的油渍,每一个指缝都擦得极其认真。声音却冷得像刚从冰窟窿里捞出来:

“通州漕帮…九千岁的东西?呵。” 他嘴角扯出一个极淡的、却令人不寒而栗的弧度,“魏伴伴(魏忠贤)最近这手,伸得倒是越发长了。连本王买点土坷垃回去种花草,他都要管上一管?”

李若琏的头垂得更低:“他们行事干净,没留活口,但口供已明确指向。我们那两人一直在下游监视,他们抢了船,正拖着船沿支流向西北方向走,速度不快。目标应是…涿州白沟河东岸那片荒滩芦苇荡。那里水浅船大,极难靠近,又远离人烟,是私下交易的绝佳之处!”

时间仿佛慢了下来。炭火爆裂的“噼啪”声都清晰可闻。

朱由检将擦干净的锦帕随手丢进旁边盛虾壳的骨碟里。他的目光掠过窗棂,外面是京城冬日午后死气沉沉的灰蒙蒙天空。几息沉默后,他缓缓抬起头,脸上没什么剧烈表情,平静地问:

“李若琏。”

“卑职在!”

“本王记得,王府北苑后面马厩边上,是不是新堆了好些山东那边来的‘枣木疙瘩’?颜色挺正,个头也大?” 朱由检的语气,像是在讨论晚饭该加个什么菜。

李若琏眼中精光暴涨,瞬间明白了用意!那些“枣木疙瘩”是宋应星工坊里淘汰下来的、专门用来练习木工刨削的老枣木根瘤,质地极为坚硬紧密,扔进水里能沉底,火烧起来又特别慢,燃时有股子特殊甜香。

他沉声道:“回殿下!确实堆了几大垛!马夫老王说那味儿不错,还想拿些回去劈了当柴禾烧火盆取暖呢!味道极好闻!”

“老王头那品味,啧,真不行!暴殄天物!告诉他,烧了可惜,那疙瘩味儿再好也是木头,糟蹋。”朱由检一脸心疼,“这么好的老疙瘩,正好送去西边山里挖矿的乡亲们练手了。叫王府护卫营,挑五十个力气大的‘庄户’,找几匹拉磨的老驴车…哦不,为了快,用我们新换的那个…那个什么轴轻便运货马车?拉上,给本王立刻!马上!连夜!送过去!”

他顿了顿,手指轻轻叩击着温润的红木桌面,发出细微的笃笃声。

“记着,天黑路滑,又是去乡下,乡亲们日子苦,热情好客,少不了围着火堆暖和暖和。带上足够的‘引火暖手的小玩意’,免得冻着乡亲们的手脚。告诉他们,事儿办得‘热闹’点儿,‘干净’点儿。明儿一早回来,每人赏两斤羊肉,热汤喝饱。本王最体恤下人了。”

字字句句,轻描淡写,却裹挟着凛冬寒冰般的杀机!

“得令!”李若琏毫不拖泥带水,领命转身就走。一股铁血肃杀之气弥漫开来,连暖阁里的炭火都似乎冷了几分。

朱由检这才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对着方正化吩咐:“方伴伴啊,再去盛碗汤来!多加萝卜块!刚才那碗都喂了小陈子的衣裳了,没吃饱。顺便…再把老王头叫来,跟他说,那枣木疙瘩的柴,别惦念了,本王给他拨了上好的硬煤球儿,烧得暖,没怪味!”

方正化无声躬了躬身,如同最精密的仪仗,脚步沉稳地掀帘出去。他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仿佛只是去取碗热汤,而不是去下达一个掀起腥风血雨的命令。

永定河下游,涿州白沟河入永定河口的拐弯处。月光黯淡,寒风如刀,刮在人脸上生疼。河面结了厚厚的冰凌,河水在冰下呜咽流淌。岸边是大片大片枯萎发黄、比人还高的芦苇荡,在夜风中发出令人心悸的簌簌声。

三艘吃水线被刻意压得很低的漕船,艰难地被十几条小船用麻绳拖拽着,在冰水中破开窄窄的通道,吱吱呀呀地靠上了东岸一片隐秘的河滩泥地。岸上影影绰绰站着二十多个身着灰褐色短褂、手持利刃的汉子,个个神情剽悍精悍。

一个矮壮、左眉骨上有寸长刀疤的汉子——“矮脚虎”张彪的亲信,绰号“疤眉”赵闯,立在船头,手里举着一支粗糙的松脂火把。火光摇曳,将他那张因紧张和贪婪而扭曲的脸映得如同恶鬼。

“疤眉哥!你看!货色上等!颗粒粗实!”一个水手模样(漕帮假扮的)的喽啰利索地揭开盖在船上的油布,露出一堆深灰色的块状晶石,在微光下闪烁着异样幽芒,“这一船就能值大几百两!剩下两船也差不多!真他妈肥差!” 他搓着手,脸上全是兴奋的油光。

“闭嘴!嗓门这么大找死啊!”赵闯紧张地呵斥,目光警惕地扫过死寂的芦苇荡和漆黑的对岸,“都他妈手脚快点!赶紧给老子都搬上岸!九千岁派来点验收货的‘内官爷’应该快到了!误了时辰,仔细你们身上的皮!”

手下喽啰们不敢怠慢,立刻吆喝着开始在冰面泥滩上架设跳板,准备卸货。嘈杂声在寂静的寒夜里传出老远。

就在此时!

嗖——!嗤——!

数道尖利刺耳的破空声毫无征兆地从河对岸漆黑如墨的芦苇深处骤然响起!声音迅疾如电!

“呜哇!”

“呃啊!”

岸上两个正低头拉板子的喽啰应声栽倒!一支弩箭精确地扎进其中一个的后颈,另一个前胸冒出血花,连惨叫都只发出半声!

“敌袭!”赵闯头皮瞬间炸开!反应不可谓不快!他怪叫一声,扔掉火把就要往船后窜!同时大吼:“抄家伙!有埋伏!护船!!!”

然而,他快,黑暗中飞来的一根黑沉沉的短弩矢更快!

噗嗤!

冰冷的钢铁带着恐怖的动能,狠狠扎进赵闯还没来得及完全转过去的右肩膀胛骨位置!巨大的力道带着他往前一个趔趄,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半声惨叫卡在了喉咙里!他踉跄着撞在船板上,血瞬间浸透了肩头的粗布棉衣。

“在…在对面!芦苇里!放箭!给老子射死他们!”赵闯捂着肩头飙血的伤口,一边往船舱深处躲,一边破锣嗓子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