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炭炼铁的成功让朱由检心情大好。他准备再接再厉,搞点颗粒火药。李若琏听闻王爷要玩火药,吓得脸都绿了。
朱由检拍着胸脯保证:“放心,本王可是物理系高材生!”
实验开始,宋应星负责记录数据。第一次尝试,火药颗粒太大,效果不佳。第二次,颗粒太小,差点把工坊炸上天。
第三次,朱由检亲自出马,调整配方和颗粒大小。
终于,颗粒火药研制成功!
李若琏看着威力巨大的新火药,目瞪口呆。
朱由检得意地笑道:“这才叫科学的力量!”
焦炭炼铁成功带来的亢奋劲儿,在朱由检骨头缝里足足窜了三天。那炉口流淌出的、暗红滚烫的铁水,仿佛把他心头压了许久的一块顽石也给熔化了。工坊里弥漫着铁腥气、焦炭味和汗水的咸涩,在别人闻来或许刺鼻,在朱由检鼻子里,这就是工业革命萌芽的芬芳!
他背着手,在工坊里溜达,脚步轻快得像是踩了弹簧。目光扫过新砌的焦炭窑,扫过水力驱动的巨大风箱,扫过堆叠整齐的优质生铁块,最后落在一排排码放整齐、尚未装配的燧发枪零件上。
“铁是有了,好铁!”他自言自语,指尖划过一块冰凉光滑的铁锭表面,“可这枪,光有骨头架子还不行,得有好‘血’啊。”他猛地停住脚步,眼睛贼亮地盯住了角落里几个不起眼的陶土坛子。
那是硝石、硫磺和木炭粉末,明朝火药的基础三件套。
宋应星正抱着一卷新绘的焦炭窑结构图,宝贝似的擦拭着边角沾上的炭灰,一抬眼就看见自家王爷对着那堆黑火药原料露出了饿狼看见小羊羔的表情。他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顺着脊椎骨往上爬。
“王爷,”宋应星抱着图纸凑过去,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您……在看火药?”
“嗯!”朱由检用力一点头,手指兴奋地戳向那堆坛子,“老宋,瞧瞧咱们这宝贝!黑乎乎一堆,看着不起眼,可它肚子里憋着多大的劲儿啊!就现在这模样,它那点劲儿,憋得不够痛快!”
宋应星眼皮跳了跳:“王爷的意思是……”
“改!”朱由检大手一挥,斩钉截铁,“必须改!给它松松筋骨,让它那憋着的劲儿,痛痛快快炸出来!咱给它……颗粒化!”
“颗粒……化?”宋应星眉头拧成了疙瘩,这词儿听着比王爷上次说的“焦炭”还新鲜。
“就是把粉末搓成小粒粒儿!”朱由检比划着,努力用宋应星能理解的词汇解释,“你想啊,一堆沙子,泼上水,是不是湿得慢?可你把沙子捏成个泥丸子再泼水,是不是表面一下子就湿透了?一个道理!火药粉末堆在一起,烧起来慢吞吞的,劲儿散不开。给它弄成小颗粒,一粒粒挨着,空气钻得进去,火苗子一舔,‘轰’!那才叫痛快!劲儿才足!”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差点飞到宋应星脸上。宋应星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仰脖子,脑子里飞快地转动着王爷这个“泥丸子”理论。他是亲眼见过火药燃烧的,那粉末确实是闷着一股烟,慢慢烧开,王爷说的……似乎有那么点歪理?
“王爷高见!”宋应星终究是痴迷格物之理,哪怕这道理听着像歪理,只要是王爷嘴里说出来的,他都本能地觉得藏着大智慧,立刻从怀里掏出他那本宝贝疙瘩似的硬皮册子和炭笔,“那这颗粒大小,如何定夺?搓多大?如何搓?需记录!必须详实记录!”
“好说!”朱由检摩拳擦掌,正准备大干一场,工坊那扇厚重的橡木门“哐当”一声被撞开了。
李若琏像阵黑旋风似的卷了进来,他刚在锦衣卫衙门那边处理完一桩破事,惦记着王爷这边的进展,风尘仆仆就赶来了。一进门,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见王爷那句石破天惊的“炸出来!”还有宋应星那声兴奋的“颗粒化!”
李若琏那张被北风吹得有点皴裂的脸,“唰”一下,褪尽了血色,变得比宋应星手里的生宣纸还白。
“火……火药?!”李若琏的声音都劈叉了,一个箭步冲到朱由检面前,那架势,恨不得用自己魁梧的身板把王爷和那堆火药坛子隔开,“王爷!使不得啊!万万使不得!这玩意儿不是闹着玩的!工坊重地,一点火星子就能送咱们上天!您千金之躯……”
“停停停!”朱由检被李若琏这连珠炮似的“劝谏”吵得脑仁疼,赶紧竖起手掌打断他,“李百户,淡定!本王心里有数!”
他挺了挺自己单薄的胸膛(虽然没啥说服力),努力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架势:“本王可是……呃,饱读杂书!对火药一道,颇有心得!什么《武经总要》、《火龙神器阵法》,那都是小意思!本王钻研的是更深奥的‘格物致知’之理!这火药颗粒化,就是格物致知的成果!是科学!”
“科……科学?”李若琏茫然地重复着这个新词,脸上写满了“王爷您又在说啥俺听不懂但听着就很吓人”的表情。他急得额头冒汗,“王爷,这太险了!万一……”
“没有万一!”朱由检拍着胸脯,拍得砰砰响,给自己壮胆也给对方打气,“本王做事,讲究个万全!看到没?”他指向工坊最里面一个用新烧出来的青砖隔出来的小角落,那地方远离主要设备和原料堆,地上还铺了层厚厚的湿沙土,“专门辟出来的‘爆破实验区’!安全得很!本王就在那儿,小规模、小剂量地试!老宋记录数据,你在旁边盯着,万一……咳,我是说绝对安全的情况下,让你开开眼,见识见识什么叫‘科学的力量’!”
李若琏看着王爷那张因为兴奋而微微发红的小脸,再看看角落里那个孤零零、怎么看怎么不靠谱的“爆破实验区”,又瞅瞅旁边宋应星已经摊开册子、炭笔紧握、一副跃跃欲试准备记录“科学”的狂热模样。他张了张嘴,满肚子劝谏的话,最终只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肩膀也垮了下来。
得了,王爷这劲头儿上来了,八头牛也拉不回来。自己这条命,今天就拴在王爷的“科学”裤腰带上了!他认命地抱拳,声音干涩:“末将……遵命!但请王爷千万、千万小心!若有险情,末将拼死也要护王爷周全!”他腰间的绣春刀似乎都感应到了主人的悲壮,发出轻微的嗡鸣。
朱由检满意地点点头,心里嘀咕:放心吧李百户,本王比你更怕死!他立刻化身指挥官:“老宋,准备家伙!硝石、硫磺、木炭粉,按老方子比例备好!再弄点米汤来,粘合用!李百户,警戒!方圆十步,不,二十步内,一只耗子也别放进来!”
“爆破实验区”瞬间进入战时状态。宋应星像个最虔诚的学徒,严格按照朱由检的口令,将称量好的硝、硫、炭粉倒入一个干净的石臼中,小心翼翼地混合均匀。黑灰色的粉末在石臼里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米汤!”朱由检下令。
宋应星立刻将一小碗稀薄的米汤倒入粉末中,用一根光滑的木杵开始搅拌。粉末渐渐变得湿润粘稠。
“关键来了!”朱由检紧盯着那团黑乎乎、黏答答的混合物,“老宋,现在把它摊开!薄薄一层,铺在干净的木板子上!拿到通风的地方,让它阴干!记住,是阴干!别见明火!也别晒!等它半干不干,还有点韧性的时候,拿回来!”
这活儿细致又讲究耐心。宋应星一丝不苟地执行,像在伺候一件稀世珍宝。李若琏则像个门神,抱着膀子杵在实验区入口,鹰隼般的目光扫视着工坊的每一个角落,耳朵竖得比兔子还高,警惕着任何一丝异响。连远处水力锤锻的“哐当”声,都让他肌肉紧绷一下。
时间在紧张的气氛中一点点爬过。终于,宋应星捧着那块铺着薄薄一层半干火药“饼”的木板回来了。朱由检用手指小心地戳了戳,嗯,有点硬,但还能掰动。
“好!”朱由检精神一振,“第一步,颗粒化!咱们先试试‘粗犷’点的!”他拿起一把小刀,开始小心翼翼地将那层火药饼切成指甲盖大小的不规则小块。宋应星立刻在旁边记录:“甲字颗粒,大小约莫半寸见方。”
朱由检用镊子夹起一小块“甲字颗粒”,走到实验区最里面。那里挖了个浅坑,坑底铺着防火砖。他把颗粒放在砖上,示意李若琏和宋应星退后,然后拿起一根长长的引火香。
香头凑近颗粒边缘。
嗤——
一点红光在颗粒边缘亮起,缓慢地、悠闲地蔓延开,冒出大股浓密的白烟,发出沉闷的“噗噗”声。那黑疙瘩就像一个得了肺痨的老头,慢悠悠地喘着粗气,一点点把自己烧成了灰烬。别说爆炸,连个像样的火花都没蹦出来几颗。
“噗……”李若琏紧绷的神经没忍住,漏出一声气音,赶紧绷住脸。宋应星则刷刷记录:“甲字颗粒,燃速缓慢,无爆发力,烟大,失败。”
朱由检脸有点黑,不死心:“再来!这次弄碎点!”
第二次尝试。火药饼被更细心地研磨、过筛,得到一堆细小的颗粒,像粗糙的黑砂糖。
“乙字颗粒,细小如粗砂。”宋应星标注。
朱由检深吸一口气,再次夹起一小撮“乙字颗粒”,放在防火砖上。引火香凑近。
这一次,情况截然不同!
香头刚一碰到那堆细小的颗粒,“嗤——轰!!”
一声短促而剧烈的爆鸣猛然炸响!一团刺眼的橘红色火球瞬间腾起,带着灼人的气浪猛地扩散开来!无数燃烧的细小颗粒像被激怒的马蜂,疯狂地四散飞溅!
“王爷小心!”李若琏的吼声几乎和爆炸声同时响起,他完全是本能反应,庞大的身躯像一堵墙般扑向朱由检,想将他护在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