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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物色匠头-宋应星的踪迹(2 / 2)

“唉……格物之理,知易行难啊!”宋应星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目光落在桌角那块暗红色的赤铁矿上。这是他刚从京郊一个废弃矿坑里捡来的,成色不错,但如何更高效地从中炼出好铁,他查阅了不少古籍,也请教过一些老匠人,却始终不得其法。科场失意,抱负难伸,连这格物致用的探索也处处碰壁,一股浓浓的挫败感涌上心头。

囊中羞涩更是现实的压力。客栈的房钱快到期了,掌柜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他摸了摸干瘪的钱袋,里面只剩下几枚可怜的铜板,连一顿像样的饭食都成问题。

“难道真要放下这些‘奇技淫巧’,回乡去教几个蒙童度日?”宋应星看着桌上那些凝聚了他无数心血的手稿和标本,眼中满是不甘。

就在这时,客栈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掌柜谄媚的招呼声和几个粗豪的嗓音。

“掌柜的!好酒好菜赶紧给爷们儿上来!挑最好的上!今儿爷高兴,请兄弟们乐呵乐呵!”

“好嘞!赵把总您几位里边雅间请!马上就来!”掌柜的声音透着十二分的热情。

赵把总?宋应星心里咯噔一下。他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似乎是南城兵马司的一个头目,官不大,但在这片地界上,也算是个实权人物,寻常百姓商贾都惹不起。他下意识地想把桌上那些显眼的稿纸和模型收起来,免得惹麻烦。

然而,楼下的喧闹声却越来越近,似乎那几位军爷并未去雅间,反而朝着通往后院的楼梯这边来了。脚步声咚咚作响,伴随着肆无忌惮的说笑。

“赵头儿,您今儿可是大手笔啊!这‘信王醉’听说金贵得很,王府里流出来的,等闲可喝不着!”

“嘿嘿,那是!托王三爷的福!兄弟们跟着我赵某人,还能亏待了你们?今儿敞开了喝!尝尝这‘闷倒驴’是不是真那么神!”

“王三爷?可是信王府的那位……”

“嘘!小声点!心里知道就行!王三爷仗义,对咱们兄弟没得说!来,满上满上!”

“信王府?” “信王醉?” 这几个词飘进宋应星的耳朵,让他收拾东西的动作微微一顿。信王?那个据说体弱多病、深居简出,却又因弄出些新奇物件而小有名气的少年王爷?他对这些宗室贵胄本无兴趣,但“新奇物件”几个字,却像一根小刺,轻轻扎了他一下。

还没等他多想,更浓烈的一股奇异的香气飘了上来。那香气清冽中带着一丝甘醇,绝非寻常酒水可比,瞬间盖过了房间里的霉味和粉尘味。紧接着,一个油纸包被人从门缝底下“哧溜”一下塞了进来,正落在宋应星的脚边。

宋应星吓了一跳,警惕地盯着那油纸包。门外传来一个刻意压低、却难掩兴奋的公鸭嗓:

“喂,屋里那位穷酸……咳,那位先生!赵把总今儿高兴,请全客栈的人吃福瑞楼的酱肘子!见者有份!接着吧您呐!香着呢!” 话音未落,脚步声就远去了。

宋应星愣了片刻,看着脚边那包散发着诱人肉香的油纸包,肚子很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弯腰捡了起来。打开一看,果然是油光红亮、颤巍巍的一大块上好酱肘子,香气扑鼻。对于饥肠辘辘的他来说,这无疑是雪中送炭。

他拿起肘子,刚想咬一口,目光却被油纸包内侧沾染的一点极其细微的、半透明的、带着清香的淡黄色膏状物吸引了。他凑近闻了闻,那是一种混合了花香和皂角的独特气息,清爽怡人。

“这是……”宋应星用手指沾了一点,触感滑腻。他忽然想起刚才楼下隐约传来的对话——“玉骨冰肌膏”?王府匠人秘制的香膏?价值十两银子一盒?难道包肘子的油纸,是人家装那金贵香膏剩下的?

这个发现让宋应星有些哭笑不得。自己啃着人家包香膏的油纸裹着的肘子……这境遇,真是讽刺又心酸。他摇头苦笑,暂时抛开心中的郁结,对着这天上掉下来的美味大快朵颐起来。酱肘子肥而不腻,入口即化,极大地抚慰了他辘辘的饥肠和低落的心情。

然而,就在他吃得满嘴流油,暂时忘却烦恼时,楼下雅间的方向,赵把总那带着几分酒意、刻意拔高的嗓门又飘了上来,清晰地钻进他的耳朵:

“……宋应星?嗨!就住楼上那怪人?整天抱着石头块子、画些鬼画符的那个?读书读傻了呗!听说考了好些年进士,屁都没捞着!我看啊,就是魔怔了!搞那些奇技淫巧有啥用?能当饭吃?能换顶戴花翎?还不如学学人家信王殿下,那才叫会玩!弄点小玩意儿,银子哗哗地来!不过话说回来,信王殿下那‘琉璃光’是真神了!我家婆娘托王三爷的福,弄到一小块边角料做的梳妆镜,好家伙,照得那叫一个清楚!脸上的麻子都数得清!五百两银子啊!啧啧……”

后面赵把总又吹嘘了些什么,宋应星已经听不清了。他拿着啃了一半的肘子,僵在原地,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

“奇技淫巧”……这四个字像针一样刺耳。

“五百两银子”……一面镜子?

“脸上的麻子都数得清”……何等清晰的镜子?!

“信王殿下”……一个少年藩王,竟也在钻研这些“奇技淫巧”?而且似乎……造诣非凡?甚至能以此获利?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如同冰火两重天,瞬间席卷了宋应星!他视若珍宝、倾注心血的研究,在世人眼中是“魔怔”,是“无用”。而一位高高在上的亲王,却似乎在做着同样的事情,并且……成功了?还被世人(至少是赵把总之流)用一种奇异的方式“认可”了?

他低头看看桌上那些凝聚了无数夜晚心血的手稿,又看看手中这包用“玉骨冰肌膏”油纸包裹的酱肘子,再想想赵把总口中那价值五百两、能“数清麻子”的“琉璃光”……宋应星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一股混杂着屈辱、不甘、困惑和强烈好奇的复杂情绪,如同沸腾的岩浆,在他胸中剧烈地冲撞起来!

这位信王殿下……究竟是何方神圣?他做的那些“奇技淫巧”,又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