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殿下！有吃的了！”王之心献宝似的把托盘放到书案上。
朱辰满怀期待地凑过去一看，小脸瞬间垮了下来。
托盘里放着一个白瓷碟子，碟子里躺着……三块点心。
这点心长得实在一言难尽。形状不规则，颜色是一种可疑的、深浅不一的焦黄色，表面坑坑洼洼，散发着一股混合着油哈喇味和劣质糖精的甜腻气息。
“殿下，这是……这是小厨房刚做的‘酥油果子’！您快趁热尝尝！”王之心殷切地看着他。
朱辰：“……”
他伸出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拈起一块“酥油果子”。入手感觉硬邦邦的，还有点油腻。他试探性地用门牙磕了一下。
“嘎嘣！”
朱辰感觉自己的牙差点被崩掉！这硬度，快赶上他的物理课本了！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撕下一小条。放进嘴里，一股浓郁的、令人作呕的猪油味混合着劣质的甜味瞬间霸占了整个口腔。口感？又硬又渣，像在嚼一块浸了糖水的木头渣滓！
“噗！”朱辰实在没忍住，把那口“点心”直接吐在了地上，小脸皱成了苦瓜，“这……这是人吃的吗？王之心，你们平时就吃这个？”
王之心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殿下息怒！殿下息怒！是奴婢无能！府里……府里近来用度确实紧张，采买的都是陈年的次等油和粗糖……厨子……厨子也尽力了……”他声音里带着哭腔和委屈。
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王之心，再看看碟子里那三块惨不忍睹的“酥油果子”，朱辰心里那点因为想到发财大计而燃起的兴奋小火苗，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
残酷的现实再次给了他沉重一击。
这已经不是破败了，这是赤贫！是生存危机！连堂堂亲王日常饮食都如此粗劣不堪，可见整个大明的财政窘迫到了什么地步！指望这点东西维持他高强度脑力劳动的物理生身体？做梦！
“起来吧。”朱辰的声音有些疲惫，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无奈，“不怪你。”
王之心如蒙大赦，战战兢兢地爬起来，垂手立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朱辰抱着手炉，重新坐回那张半旧的木榻上。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锦垫传来。殿内光线愈发昏暗，阴影如同粘稠的墨汁，从各个角落蔓延开来，将他小小的身影笼罩其中。
巨大的紫禁城像一个无形的、冰冷的囚笼，将他牢牢锁住。外面是步步紧逼的亡国倒计时，里面是赤贫如洗、举步维艰的生存困境。
绝望吗？确实。
但物理生最擅长的，就是在绝望的废墟上寻找变量，建立模型，寻求最优解。
“钱要搞，技术要搞，但首先……得有个靠谱的帮手。”朱辰的目光扫过垂手侍立的王之心，又移开。这个太监目前看还算可用，但远远不够。他需要的是绝对忠诚、执行力强、甚至有点技术天赋的核心班底！
“肥皂……就从肥皂开始！”朱辰在心里发狠，“等老子做出肥皂，第一块就拿来洗洗这操蛋的命运！”
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海中不再是绝望的煤山歪脖树，而是各种分子式、化学反应方程式、简易器械结构图……它们如同黑暗中闪烁的星辰，虽然微弱，却是指引他前行的唯一坐标。
“不就是地狱开局吗？”朱辰在心底冷笑一声，物理生的倔脾气被彻底激发出来，“老子连多维宇宙模型都敢推演，还搞不定你这小小的封建副本？”
“王之心！”朱辰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奴婢在！”王之心一个激灵，赶紧躬身。
“明日一早，”朱辰的目光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明亮锐利，完全不像一个九岁孩童，“去给孤找些东西来。”
“殿下您吩咐！”王之心精神一振，感觉小主子似乎……有点不一样了？刚才那股子让人心头发毛的冰冷劲儿又回来了，但似乎……有了点方向？
“要干净的、没熬过汤的猪油或者牛油，嗯……植物油也行，越多越好！”朱辰开始口述他的“创业”启动物资清单，“还有，要草木灰！要那种刚烧完、细细筛过的、最细的草木灰！再找些干净的粗布口袋……对了，再弄点盐巴！”
王之心听得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猪油？草木灰？盐巴？殿下……您……您这是要……”他实在想不通，尊贵的信王殿下要这些腌臜东西做什么？熬油？腌咸菜？还是……做法事驱邪？
朱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让王之心瞬间把所有的疑问都咽回了肚子里，只剩下本能的服从。
“别问，去找。”朱辰的声音平静无波，“记住，悄悄的，别让太多人知道。特别是……宫里来的人。”他特意在“宫里”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王之心心头一凛，瞬间明白了什么。他用力点头，压低声音：“奴婢明白！殿下放心，奴婢省得！”
“还有，”朱辰补充道，小脸上露出一丝属于孩童的、恰到好处的“疲惫”和“不适”，“孤今日在煤山受了些风，感觉头有些沉，身子也不太爽利。明日……后日……大后日……嗯，可能都要在殿内静养。若非皇兄或宫里贵人召见，其他人……一律不见。就说孤需要静养，太医吩咐的。”
“体弱多病”的伪装，从现在开始，就是最好的保护色和行动掩护！深居简出，才能闷声发大财！
王之心看着自家殿下那瞬间切换的、带着点病恹恹却眼神晶亮的小脸，心头震撼更甚。他再次深深躬身：“奴婢遵命！定当守好门户，绝不让闲杂人等扰了殿下静养！”
朱辰满意地点点头，挥挥手：“去吧。把这点心……也拿下去吧。”他看着那碟“酥油果子”，眼神充满了嫌弃，“以后这种‘点心’，就别往孤面前送了。”
王之心：“……是。”他默默地端起那碟惨遭殿下唾弃的“酥油果子”，心里五味杂陈。看来殿下是真嫌弃啊！难道……殿下真有法子弄到更好的吃食？他不敢想，也不敢问，只觉得小主子身上笼罩着一层越来越浓的神秘感。
王之心退下了，承志殿内只剩下朱辰一人。
他抱着还有余温的手炉，走到窗边。外面天色已完全黑透，只有远处宫殿檐角挂着的零星灯笼，在浓重的夜色里散发着微弱昏黄的光，如同鬼火。
巨大的紫禁城像一头沉睡的、病入膏肓的巨兽，而他，就在这巨兽腹心一个破败的角落里。
囚笼依旧冰冷坚固，亡国的阴影依旧如影随形。
但朱辰的嘴角，却缓缓勾起一丝极其细微、却充满斗志的弧度。
“魏忠贤，野猪皮，李闯王……你们都给老子等着。”
“老子的第一块肥皂，就从这破王府里开造！”
“科技树，给我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