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敦煌在望
连续数日的疾驰，大漠的景色从荒凉戈壁逐渐过渡到点缀着稀疏骆驼刺的沙地。远方的地平线上，开始出现连绵起伏的沙丘轮廓，在烈日下泛着金黄色的光芒。空气愈发干燥，风沙也大了许多。
有了影十三这个向导，甄志丙省去了不少辨认方向的工夫。影十三对这片区域的水源、可避风沙的落脚点乃至一些沙匪活动的模糊边界都颇为熟悉，选择的路径虽非坦途，却有效地避开了几处可能潜藏危险的地带。
一路上，两人交谈不多，但甄志丙有意无意间，仍在不断试探和印证影十三的话语。
“影居士，你之前提及魔教控制下属，除了毒药与‘乱神香’，可还有其它手段？比如，以家人为质？”一日傍晚，两人在一处风化严重的雅丹地貌下歇脚时，甄志丙状似随意地问道。
影十三正用短匕削着一块干肉，闻言动作一顿，刀疤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痛苦，也有释然。“家人……自然是首要的掌控筹码。不过，像我们这些刀口舔血、常年在外奔走的，很多本就是孤家寡人，或是早已与家人断绝了联系，免得牵连他们。”他抬起头，看向西方渐落的残阳，声音有些飘忽，“属下的家人……早在多年前的一场仇杀中没了。魔教便是查清了底细，才更放心用我们这类人。”
他说的平淡，但那份深藏的悲怆却难以完全掩饰。甄志丙微微颔首，不再追问此事。这份身世之痛，不似作伪。
又一日，两人遭遇一小股不开眼的沙匪。对方仅有五人，骑术粗野，挥舞着弯刀呜嗷叫着冲来，试图凭借人多势众捞上一票。
无需甄志丙出手，影十三已如鬼魅般迎了上去。他身法诡异，在沙地上移动竟比奔马还要灵活几分，手中短剑化作道道寒光，精准地刺入沙匪的关节、手腕，或是划破其坐骑的腿腱。不过几个呼吸间，五名沙匪便人仰马翻，惨叫着倒地，失去了战斗力。他下手极有分寸，只伤不杀，却足以让对方彻底失去威胁。
甄志丙在一旁静静观看，心中评估：影十三的武功路数，确实偏向西域一路，狠辣、直接、追求效率，与中原名门正派的堂堂正正迥异，但也并非一味邪派功夫，更像是经过无数次生死搏杀锤炼出的实战技法。他处理沙匪的手段，也显示出他并非嗜杀之人。
“清理干净了，道长。”影十三回到甄志丙身边，短剑已不知收回何处，气息平稳，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嗯。”甄志丙点头，“看来你对这片土地上的‘规矩’很熟。”
影十三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活下去，就得懂规矩。沙匪有沙匪的规矩，魔教有魔教的规矩……现在，属下只需懂道长的规矩。”
数日后，一座巍峨城池的轮廓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敦，大也；煌，盛也。敦煌古城，便如一颗历经风沙侵蚀却依旧璀璨的明珠，静静镶嵌在河西走廊的西端，背靠呜咽的三危山，面临浩瀚的库姆塔格沙漠。那高大的黄土城墙、依稀可辨的角楼烽燧，以及更远处沙山环抱中那片密密麻麻、如同蜂巢般的莫高窟崖壁，都给人一种历史的厚重与神秘感。
“道长，前面就是敦煌了。”影十三勒住马，指着远处的城池，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此地龙蛇混杂，西域诸国商旅、中原各派探子、朝廷驻军、沙匪马贼，乃至……魔教的重要据点，都盘踞于此。‘香僧’若真在此地，必然隐藏极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