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复,比预想中来得更阴狠、更快。
仅仅过了一夜。
翌日清晨,李水根心急火燎地撞进项目部:“鲁工头!坏了!咱们所有往县城送砂石的拖拉机,在出镇子三公里的石桥那头,全被两辆横着停的大货车堵死了!司机说是过路车坏在那儿了,可半天了修不好,也不挪窝!镇上砂石场的工人说给咱们送料的车也被别的工地上高价截走了!电话打不通!砂石料全断了!”
几乎是同时,办公室电话刺耳地响起。郑会计脸色难看地接起,听着听着,眉头拧成了疙瘩,捂着话筒对鲁智深说:“马老板的电话……他说……他说老赵要找他终止合作,把剩下的料款都压着不给,除非……除非鲁工头你……亲自去登门道歉,赔偿材料损失,并且保证以后……所有材料都必须……从他那和指定供应商走……”
“还有,”郑会计声音更低,“税务局周科长又通知了,说我们挂靠‘通江建筑’的项目,涉及关联交易和利润转移,让我们准备好所有合同和银行流水,他们下周要来人详细核查……这……这要是深查……”
一桩桩一件件,如同连环重锤,狠狠砸在鲁智深头上!断料!逼宫!查账!内外夹击!阴招迭出!这是要把“鲁氏第一施工队”刚冒出的嫩芽,连根掐死在这寒风料峭的初春!
鲁智深站在原地,魁梧的身躯像一块沉默的礁石,承受着汹涌而来的暗流。那张昨晚砸楼板时还写满狂怒和决绝的脸上,此刻线条却如同刀刻斧凿般冷硬。他没有暴跳如雷,只是缓缓走到窗边,看着工地上因为突然断料而茫然停工、面露焦急的工人们。
外面,阴云再次聚拢。比昨天更冷的风,吹得那面写着“鲁氏”二字的小红旗在围挡上猎猎作响。
李水根看着鲁工头沉默得可怕的背影,心里直发毛。张黑子忍不住小声问:“鲁工头……咱们……咱们咋办?料没了,工期拖下去罚款能拖垮咱们!郑会计那边又……”
郑会计合上电话,看着鲁智深,镜片后的眼神复杂,带着一丝隐藏不住的焦虑和审视:“小鲁,冲动是魔鬼。现在……低头认错赔钱,求个安稳……还是……?”
他话没说完。
鲁智深缓缓转过身。
没有想象中的暴怒。那双铜铃般的眼睛里,血丝密布,但燃烧的已不再是单纯的怒火,而是一种在绝境中被淬炼出的、近乎金属般的冰冷和锋利!那是经历过战场、背负着十几个兄弟信任、亲手砸掉劣质工程后所获得的强大意志。他粗糙的大手,此刻无声地紧握着,骨节捏得发白。
“料,要进!”
“路,要通!”
“账,要清!”
他声音不高,却一字一句,如同钢钎凿进铁板里,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定力:
“洒家倒要看看,是他们的绊马索多——”
他的目光穿透窗棂,投向那条被货车堵死、通往县城的方向,如同要撕裂眼前的迷雾:
“还是老子兄弟的铁锹快!”
窗外工地,原本停工的工人们,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不知是谁带头,工人们默默聚集起来,拿起身边的铁锹、钢钎、撬棍,看向项目部窗口那个高大的身影。一张张朴实而疲惫的脸上,看不到恐惧,只有一种被逼到墙角、又被那砸楼板的壮烈重新点燃的狠劲!
就在这时,一辆沾满泥泞的破旧吉普车,引擎发出刺耳的轰鸣,如同受惊的野牛,猛地从镇上方向疾驰而来,嘎吱一声刺耳的急刹,带着漫天烟尘,停在了被堵路障那两辆大货车后方不远的路边!
车门猛地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