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服了!
“哼!”
一声怒其不争的冷哼,带着沉重的威压,穿透了破院略显凝滞的空气,轰然砸进林烨的耳膜。
林烨靠着冰冷的门框,原本已经趋于麻木的神经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猛地一刺,眼皮狠狠跳了一下。他吃力地抬起头。
小院门口处,一个身着墨蓝色锦缎长袍的身影如同铁塔般矗立。
正是此身生父,林家家主,林震山。
林震山年约五旬,国字脸,眉骨很高,显得双眼异常深邃。
此刻,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并无多少为人父的关切,反而蕴着浓浓如实质的寒冰和失望!
他并未刻意散发灵力威压,但久居上位的气场和筑基巅峰的实力,天然就带着一股沉甸甸的压力,压得林烨几乎喘不过气。
他目光先是一扫,落在了门口那一片狼藉上——碎裂的陶碗、泼洒的恶臭粥水、脏污的黑馒头、石板地上刺眼的点滴新鲜血迹…
林震山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眼中的失望和厌恶简直要溢出来。
最后,他那冰冷如刀的目光才终于落在了倚着门框、脸色惨白如纸、嘴角血迹未干的林烨身上。
“孽障!”两个字如同沉铁,重重砸下,带着令人心悸的力量。
“被人抬回来还不老实,又想折腾什么?!”
声音不高,却在破院里激起阵阵回音,震得林烨本就剧痛的头颅嗡嗡作响。
林烨挣扎着想说话,喉咙却一阵发紧干涩,只发出一串无意义的气音。
林震山猛地向前踏了一步,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他盯着林烨,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亲生骨肉,更像是在看一堆粘在鞋底、甩都甩不掉的烂泥污秽,充满了极度的不耐烦和嫌恶。
“废物就是废物!”林震山毫不留情地斥骂,声音越发冰冷,
“自己本事不济,行事孟浪招惹祸端,被人打伤抬回来也就罢了!竟还有脸在族中发脾气?”
他的手猛地抬起,指向门口的一片狼藉和血迹,指尖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摔碗吐血?你是在做给谁看?!
给那些在背后戳林家脊梁骨的外人看?!还是给你老子我看?!
嫌林家因为你丢人还不够多?非要把‘扫把星’‘灾星’这几个字刻在城门楼上才甘心?!”
林烨心脏猛地一缩。
愤怒在苍白的面皮下翻涌,但这具身体的孱弱和剧痛死死地拖住了他。
他剧烈地喘息,试图解释:“…不是我…是他们……”每一个字都如同刀刮喉咙。
“闭嘴!”林震山厉声打断,眼中的失望几乎化为利剑,
“‘他们’?他们是族规管束的下人!你是林家三少爷,是我林震山的血脉!连几个低贱下人都管教不住,逼得你吐血泄愤?!这传出去,整个青云城都要笑掉大牙!说我林家家门不幸!教子无方!养出你这么个只会窝里横的窝囊废、惹祸精!”
每一个字,都带着毫不掩饰的迁怒!指责他不是因为冤屈,而是因为他的软弱和无能,更因为他给家族和他林震山本人抹了黑!
林烨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一丝血腥味。
是愤怒,也是自嘲。蓝星的灵魂在咆哮:这他妈什么爹?!
遇事不问青红皂白,劈头盖脸全是责骂甩锅?这锅都扣出花来了!
林震山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似乎将满腔的怒火强行压制下去,但那眼神,依旧冰冷刺骨。
“听着,”他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却带着更沉重的决断,不容置喙,“家族经不起你再折腾!
从今日起,安分待在你这院子和后山荒僻处,族中议事堂、演武场、丹房、账房、藏书阁…这些地方,没我的令谕,一步都不准踏入!”
圈禁!
冰冷无情的两个字如同重锤,狠狠敲打在林烨的心口上。
“惹是生非,勾搭贵女…闯下如此大祸,若非你姓林,族中几位长老早就…哼!你好自为之!”
话已至此,林震山似乎觉得再多看这个儿子一眼都是煎熬。
他厌恶地甩了下袍袖,如同拂去一只烦人的苍蝇。
“来人!”他朝院外冷喝一声。
两个身着护卫服饰的精壮汉子立刻躬身闪入院中,气息都在炼气中期的样子。
他们面无表情,但眼神掠过地上狼藉和林烨惨状时,却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和深深忌惮。
仿佛靠近林烨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冒险。
“看好他!”林震山最后丢下一句,连名字都吝啬再唤,
“再有一次踏出禁令区域,或者给族中再添麻烦…直接打断腿送去宗祠囚室!”语气森然,带着不容置疑的家主权威。
说完,林震山拂袖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再没有回头看一眼那个蜷缩在门边、嘴角带血、被自己的父亲当众羞辱并下令圈禁的三子。
背影果决,仿佛抛弃的不是血脉,而是一袋沉重的、散发着恶臭的垃圾。
破败的小院里,只剩下林烨粗重的喘息和两个铁塔般站在不远处的护卫冰冷的目光。
灰尘飘落,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酸馊味和那股刺鼻的、名为“扫把星”和“灾星”的烙印气息。
林烨倚着门框,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分不清是伤痛的冰冷还是心寒的麻木。
父亲…
这记忆里本该是依靠的存在,此刻留给他的,只有一场寒风凛冽的决绝羞辱和一个比囚室稍大的活动范围。
圈禁,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也好。
这样也好!
一个声音在心底嘶喊,带着被压抑到极致的疯狂和某种扭曲的解脱。
外面的人看他如瘟神,避之不及;家族看他如废物累赘,弃若敝履。
这破院子,这后山荒地…这囚笼,也省了他去承受那些恶意的目光和唾弃!眼不见,心不烦!
他慢慢地,蜷起身体,把头深深埋进了屈起的膝盖里,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
门外两个护卫如同两尊门神,冷漠监视着这片被诅咒的地域。
只有那微不可察的、近乎呜咽的喘息,在死寂的院落中回荡,证明他还活着。
活着,在这个以实力为尊的世界,如同被整个世界遗弃在角落的垃圾一样…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