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敛笑容,身体前倾,目光如炬地看着沈言,语气变得深沉:
“告诉你原因,很简单。第一,本侯活了半辈子,打了半辈子仗,自信这双眼睛还没瞎!你是不是真才实学,是不是可造之材,我看得出来!朔风城那一策,已见你急智与胆魄。献上连弩,更见你心系北境,胸怀韬略!”
“第二,”他声音压低,“北境如今是什么情况?强敌环伺,内部也不太平!朝廷那边……哼!本侯需要人才,需要能真正做事、能打硬仗的人才!而不是那些只会夸夸其谈、背后搞小动作的蠢材!你沈言,有本事,有想法,更重要的是,你根底干净,与京城那些乌七八糟的势力毫无瓜葛!不用你用谁?难道用那些不知哪天就会在背后捅刀子的货色?”
他站起身,走到沈言面前,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很大:
“本侯看重你,就是在你身上押注!押注你能成为北境未来的栋梁,能帮本侯,帮这北境万千军民,顶住雪狼国的刀,也能顶住来自背后的冷箭!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赵擎川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合情合理,几乎滴水不漏。
既高度赞扬了沈言的才能,也充分表达了自己作为边关统帅的现实考量和对人才的渴望。
沈言看着侯爷那双深邃却坦荡的眼睛,一时之间,竟找不到任何破绽。
难道……真是自己多心了?
侯爷真的仅仅是惜才?
他压下心头的疑虑,躬身道:“侯爷知遇之恩,信任之重,末将……铭感五内!必竭尽全力,以报侯爷!”
“好!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赵擎川满意地点点头,“去吧,即刻开始准备鹰嘴崖之战!需要什么,直接来找我!本侯等着你的捷报!”
“是!末将告退!”沈言再次行礼,转身退出了议事厅。
看着沈言离开的背影,赵擎川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眼神变得无比深邃复杂。
他缓缓坐回椅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茶杯。
“殿下啊殿下……”
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极轻地喃喃自语,“不是我要瞒你……只是现在,还远不是时候啊……你的路,才刚起步。这把刀,得你自己把它磨得更快,更亮才行……我,只能在背后,尽力为你挡住些风雨了……”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已恢复了那位杀伐决断的北境统帅的锐利眼神。
棋盘已经摆开,棋子已然落下,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至关重要。
沈言从侯爷那议事厅里出来,外头冷风一吹,才觉出后背的里衣有点潮乎乎的,跟侯爷说话,哪怕对方看着挺随和,那心里的弦也得时刻绷着,半点松懈不得。
他甩甩头,把那些杂七杂八的念头暂时压下,快步走回给自己临时安排的那个小军帐。
帐子里陈设简单,就一张硬板床,一张粗木桌子,两把椅子,角落里堆着些随身带来的箱笼。
他刚想倒碗水喝,就听见帐外亲兵的声音:
“参军,苏小姐求见。”
沈言一愣,苏清月?
她怎么这个点儿来了?
嘴上应道:“请苏小姐进来。”
帐帘一掀,苏清月走了进来。
她还是白日那身素净的骑射服,头发利落地束在脑后,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一双眼睛在昏暗的油灯下显得格外清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