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给老子追!他们跑不远!”
孙德海喘着粗气,脸上血和汗混在一起,眼睛死死盯着前方若隐若现的雪狼兵身影,还在不顾一切地催促前进。
北境军人多,但在这种地形下根本施展不开,反而成了活靶子。
苏赫留下的断后小队,神出鬼没,利用岩石和树木做掩护,放冷箭、推石头,每前进一步,北境军都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不断有士兵被冷箭射中,或者脚下一滑摔下悬崖,凄厉的惨叫在山谷里回荡,让人毛骨悚然。
王崇越追心里越凉。
这仗没法打!
这完全是拿人命往里填啊!
乌鸦岭这鬼地方,真他娘的不是人打仗的地儿!
孙德海不管不顾:“追!给老子追!”
“孙德海!你给老子站住!”
王崇一看这架势,赶紧策马冲上前,一把死死拽住孙德海的马缰绳,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你他娘的看看清楚!这什么地方?!乌鸦岭!兔子不拉屎的鬼地方!林子密得跟蜘蛛网似的,脚底下不是悬崖就是深沟!咱们弟兄还剩下多少?啊?!”
王崇这一声吼,像盆凉水,把杀红眼的孙德海稍微浇醒了一点。
他喘着粗气,扭头四下一看,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刚才一路追进乌鸦岭,光顾着盯前面逃跑的公主了,没留意身边。
这会儿一看,跟着他冲进岭子的北境兵,稀稀拉拉,满打满算也就四五百号人,而且个个挂彩,人困马乏,好多弟兄的战马都累得趴窝了,人只能拄着刀枪勉强站着。
再看看周围的地形,倒吸一口凉气!
这鬼地方,路窄得只能容一两人并行,两边都是深不见底的山涧,头顶是遮天蔽日的树冠,光线昏暗,谁知道哪块石头后面、哪棵大树顶上就藏着冷箭?
刚才追得太猛,已经有不下几十个弟兄,不是失足摔下悬崖,就是被躲在暗处的雪狼兵放冷箭给射杀了!
这仗还怎么打?
“可……可公主……”
孙德海嘴唇哆嗦着,还是不甘心,指着林子深处,声音都带了哭腔。
“公主个屁!”
王崇也是急眼了,破口大骂,“你看看弟兄们!都成啥样了?!再往里头追,不用雪狼崽子动手,这鬼林子就能把咱们全吞了!你他娘的脑子被驴踢了?!主城大乱,公主再追不回来,顶多咱俩一起掉脑袋!可要是把这最后一点家底全赔在乌鸦岭,北境的大门就真他娘的敞开了!到时候死的就不是咱俩,是千千万万的北境百姓!你担待得起吗?!”
王崇这话说得又狠又重,像锤子一样砸在孙德海心上。
孙德海张了张嘴,看着周围弟兄们疲惫而带着恐惧的眼神,再看看这吃人不吐骨头的险恶山林,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后怕瞬间淹没了他。
是啊,再追下去,可能公主抓不到,自己这帮人真得全交代在这儿。
他颓然垂下举着刀的手臂,像个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马背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脸上又是血又是汗又是泥,狼狈不堪。
王崇见他总算冷静下来,心里也松了口气,但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转身对还能站着的士兵们下令:“停止追击!原地警戒!清点伤亡,救治伤员!派几个机灵点的,往前摸一段,看看那帮狼崽子的动向,别被反咬一口!”
命令下达,残存的北境士兵们如蒙大赦,纷纷瘫倒在地,处理伤口,喝水喘气,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劫后余生。
这一仗打得太憋屈了,从主城被偷袭,到一路追到这天杀的乌鸦岭,损兵折将,到头来还是功亏一篑。
而此刻,已经遁入乌鸦岭深处的雪狼国残部,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
苏赫和赤那护着阿茹娜公主,在一处相对隐蔽的山洞里暂时歇脚。
清点下来,跟着他们逃进深山的,连公主算在内,只剩下一百二十人不到,而且几乎人人带伤,好几个重伤员眼看就活不成了。
秃鹫营接应的那五十人,也在断后阻击中损失了十来个。
山洞里气氛压抑,只有伤员压抑的呻吟和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阿茹娜公主抱着膝盖坐在角落里,脸色苍白,眼神空洞,这一路的血腥逃亡和身边勇士们接连不断的死亡,给这个原本骄傲的公主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赤那胳膊上挨了一刀,简单包扎后,走到洞口放哨的苏赫身边,压低声音:“苏赫,接下来怎么办?”
苏赫脸上那道疤在火光下更显狰狞,沉声道:“不能久留。穿过乌鸦岭,那里才有我们的接应点。”
“可这岭子深处,听说有瘴气,还有猛兽……”赤那有些担忧。
“顾不了那么多了!”
苏赫打断他,“让弟兄们抓紧时间休息,天亮之前必须动身!公主……”
他回头看了一眼阿茹娜,“必须安全送回狼主身边!这是我们用几百条命换来的!”
赤那重重点头,不再多说。
王崇和孙德海站在岭口,望着那一片幽深莫测、云雾缭绕的群山,都知道,追捕已经不可能了。
公主,到底还是从他们手中溜走了。
“唉……收拾收拾,撤吧。”
王崇长长叹了口气,语气中充满了无奈,“回去……等着侯爷的军法吧。”
孙德海低着头,一言不发,脸上写满了悔恨和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