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日的观察,他将目标锁定在了辅兵营的文书——刘明德身上。
刘明德,年近五旬,是个不得志的老文书。
他年轻时也曾中过秀才,颇有才学,但因家道中落又无背景,始终未能中举,最终辗转托关系在军中谋了个文书的差事,负责管理辅兵名册、登记物资出入等琐碎文书工作。
职位不高,权力不大,但胜在能接触到各类往来文书和底层信息流,且因其有些学问,在底层军官和吏员中,人缘尚可,消息灵通。
对沈言而言,这正是现阶段最合适的切入点。
沈言开始有意无意地在刘文书处理公务的简陋公廨附近活动,或是帮忙搬运沉重的书箱,或是在其需要时主动上前研墨铺纸,态度恭敬,手脚麻利,却从不多言。
他刻意在帮忙时,留下一些笔迹——比如在物资清单的空白处,用极其工整的馆阁体写下物品的临时编号。
或是在刘文书抱怨某份文书潦草难认时,“顺手”在旁边用清晰的小楷誊写几个关键词。
这一日,刘文书正对着一份下级军官呈报上来的字迹如同鬼画符般的器械损毁清单发愁,忍不住骂道:“这帮粗胚!连个字都写不周全!”
恰在此时,沈言抱着一摞刚领回来的新麻绳经过门口。
刘文书抬眼看到他,想起这年轻人平日颇为机灵,便随口喊道:“沈言!你过来一下。”
沈言应声而入,放下麻绳,恭敬行礼:“刘文书,您有何吩咐?”
刘文书指着那份清单,没好气地说:“你看看,这写的都是什么玩意儿!你认不认得字?来,帮老夫看看这几个字念什么?”
沈言凑上前,仔细辨认了一下,还顺手拿起旁边一张废纸,将那几个字用工整的重新写了一遍,边写边说:“文书,您看,是不是这两个字?”
刘文书原本只是随口一问,但当他看到沈言笔下那手端正挺拔的字时,眼睛顿时亮了!
这绝非寻常民夫能写出的字!
他接过那张纸,仔细端详,越看越惊讶。
刘文书放下纸,上下打量着沈言,脸上满是惊奇和惋惜:“沈言啊!你这字……这可不是随便练练就能写出来的!结构端正,笔力沉稳,颇有馆阁体的风骨!你……你读过书?师从何人?”
沈言放下笔,神色依旧恭敬:“回文书,小的幼时家境尚可,曾随一位落魄老秀才读过几年私塾,识得几个字,也胡乱临过几天帖。后来家道中落,不得已才出来谋生,让文书见笑了。”
这番说辞,是他早就准备好的。
不会引起过度猜疑。
刘文书闻言,唏嘘不已,捋着胡须叹道:“可惜,真是可惜了!你这手字,当个民夫实在是屈才了!要不是……唉,这年头,没啥门路,难啊。”
他这话既是真心感慨,也带着几分同病相怜的意味。
他自己不也是空有才学却困于下僚吗?
沈言适时地表现出感激和谦逊:“刘文书过誉了。能得您赏识,小子已是感激不尽。如今能在这营中有口安稳饭吃,小子就知足了。只是……”
他话锋微转,脸上露出忧色,“每日看着营中弟兄们为那些破损的器械发愁,甚至可能因此涉险,心里总有些着急,恨自己除了几分力气,也帮不上什么大忙。”
这番话立刻引起了刘文书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