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经济新政(2 / 2)

诏书一出,天下震动。

试点地区的官员、豪强、商人反应各异,有观望的,有阳奉阴违的,也有暗中串联准备抵抗的。朝堂之上,反对的声音虽然因皇帝的强硬态度而暂时压抑,但那种暗流涌动的气氛却更加明显。

新政的推行,果然遇到了巨大的阻力。

派往江南清丈田亩的钦差,遭遇了当地士绅的软抵抗,不是找不到田契册簿,就是被以各种理由拖延,甚至发生了小规模的佃户围堵事件,背后显然有人煽动。

两淮盐政的整顿更是触动了巨大的利益集团。盐枭勾结部分盐官,公然对抗新政,甚至出现了袭击盐政衙门官吏的事件。

而京城提高商税的政策,则让一些大商人怨声载道,他们虽然不敢明着对抗,却开始以囤积居奇、抬高物价等方式,变相地向朝廷施压,京城米价、布价开始出现不正常的上涨。

消息传回,柳文渊急得嘴角起泡,四处奔走协调,却往往感到力不从心。杜衡则沉稳许多,一边安抚柳文渊,一边着手收集各地抵抗新政的证据,准备向皇帝请旨,采取更严厉的措施。

就在这焦头烂额之际,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这日深夜,柳文渊还在衙署挑灯夜战,分析各地送来的困境报告,试图找到突破口。忽然,他的随从惊慌失措地跑进来:“大人!不好了!我们在城南的临时税课司……被、被一群不明身份的人给砸了!留守的两个书吏也被打伤了!”

柳文渊猛地站起,又惊又怒:“什么?!何人如此大胆?京兆尹呢?为何不派兵弹压?”

随从哭丧着脸:“京兆尹府的人来得慢,那些人砸完就跑了,根本没抓到……”

这显然是针对新政的、赤裸裸的挑衅!柳文渊气得浑身发抖,立刻就要进宫面圣。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动身,另一名官员匆匆跑来,脸上却带着一丝解气而又有些不安的神情:“柳……柳大人,砸税课司的那帮人……找到了。”

“找到了?在何处?是何人所为?”柳文渊急忙追问。

那官员咽了口唾沫,神色古怪:“人……都在东厂的大牢里。是东厂的番役连夜动手抓的,听说……领头的是西城‘永昌粮行’老板的妻弟,还有几个是市井混混。东厂的人动作极快,我们……我们还没反应过来,他们就已人赃并获,连背后指使的粮行老板都一并抓了去审讯了。”

柳文渊愣住了。东厂?林夙?

他并没有请求东厂协助,甚至皇帝也未曾下旨让东厂介入新政之事。林夙这是……擅自行动?

与此同时,养心殿内,景琰也收到了同样的消息。他看着跪在下方、面无表情禀报此事的东厂档头,眉头紧紧锁起。

“林夙何在?”景琰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回陛下,厂公……正在审讯一干人犯,说是要彻查背后还有无其他主使,以及是否与朝中官员有所牵连。”

景琰挥退了档头,独自坐在龙椅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林夙又一次,在他没有明确指令的情况下,出手了。以雷霆手段,迅速平息了这场针对新政的暴力挑衅,效率之高,令人咋舌。

这确实为他,为新政,解决了一个眼前的麻烦,震慑了那些蠢蠢欲动的人。

但是……

第二天清晨,砸毁税课司的主犯及其背后指使的粮商,便被东厂移交给了京兆尹府,并附上了详细的供状,证据确凿,无从抵赖。此事在京城引起了不小的轰动,那些暗中抵制新政的商人气焰为之一挫。

柳文渊依律严惩了案犯,心中却并无多少喜悦,反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他感激东厂迅速稳定了局面,却又对东厂这种越俎代庖、不受制约的权力感到深深的不安。

而朝堂之上,风暴终于被点燃。

以都察院左副都御史为首,十余名御史联名上奏,弹劾司礼监秉笔太监林夙“僭越权柄,擅自缉拿朝廷命案人犯,干涉地方政务,滥用酷刑,有违国法”,并趁机再次抨击新政“操切过急,以致民怨沸腾,险生祸乱”。

奏疏之中,将林夙描述成了一个恃宠而骄、权倾朝野、凌驾于法度之上的奸佞宦官,将新政遇到的阻力与混乱,很大程度上归咎于东厂的横行和皇帝的“偏听偏信”。

朝堂之上,争论激烈。杜衡、柳文渊等人为新政辩护,强调其必要性,并为东厂此次行动的结果辩解,认为其稳定了局势。而反对者则紧紧抓住“祖制”、“法度”和“宦官干政”的大旗,言辞激烈。

景琰高坐于御座之上,听着下方的争吵,面色沉静,心中却是波涛汹涌。

他知道御史的弹劾并非全无道理。林夙的行为,确实逾越了常规程序。但他更清楚,若无东厂此次的果断出手,新政的权威将受到更严重的挑战,后续推行将更加艰难。

林夙如同一条蛰伏的恶犬,平时沉默无声,一旦主人遇到真正的威胁,便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撕咬,不在乎手段,不在乎后果,只在乎能否解决问题。而如今,这条恶犬的獠牙,已经引起了越来越多人的恐惧和攻击。

散朝之后,景琰独自回到养心殿。他需要林夙这把刀,却又必须时刻握紧缰绳,防止这把刀失控,或者……反伤自身。

他看了一眼案头那份关于漕运总督可能与钱有道有所勾结的密报,又想起了林夙之前的提醒。

“传朕旨意,”景琰对首领太监道,“漕运损耗一事,着都察院与户部联合核查。”他没有选择让东厂介入,试图在制度内解决问题。

然而,当天下午,柳文渊便面色难看地求见。

“陛下,前往两淮的盐政钦差……遇袭重伤!随行护卫死伤数人!盐枭气焰嚣张,公然宣称……宣称‘皇帝的新政,出了京城便不算数’!”

景琰手中的朱笔,“啪”地一声,掉落在了奏折上,染红了一片。

制度内的温和手段,似乎已无法遏制那些疯狂的反扑。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透过殿门,望向司礼监所在的方向。

那条恶犬,似乎又到了该放出去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