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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高公公投诚(2 / 2)

萧景琰刚刚处理完一批加急奏章,眉宇间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盐税案虽暂时压制下去,但后续的官员填补、政务衔接千头万绪,加之皇帝病情时有反复,他监国理政,如履薄冰。

赵怀安悄无声息地进来,低声禀报了高永下午前往偏殿探病之事。

景琰执笔的手微微一顿,墨点滴在奏章上,晕开一小团污渍。他放下笔,抬起头,眼神锐利:“高永?他去做什么?”

“据说是奉陛下之命探病,询问西苑用度事宜。但在偏殿内与林公公密谈了近半个时辰。”赵怀安如实回禀。

景琰的眉头蹙了起来。高永这只老狐狸,在这个节骨眼上去见林夙,绝不仅仅是探病那么简单。他沉吟片刻,起身道:“去偏殿。”

当他踏入偏殿时,林夙正靠在榻上,就着烛火翻阅一些文书,脸色在跳跃的烛光下更显苍白透明。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见是景琰,便欲起身。

“躺着。”景琰快步上前,按住他的肩膀,触手之处,依旧能感到单薄衣衫下的嶙峋骨骼和一丝不正常的凉意。他心头一紧,在一旁坐下,目光扫过那些文书,“是什么?”

“高公公派人送来的,西苑采购的后续账目。”林夙放下文书,声音比下午更显虚弱,但眼神清明,“殿下,高公公今日前来,并非只为探病。”

景琰神色一凛:“他意欲何为?”

林夙将高永的来意,以及那番关于司礼监掌印之位的暗示,原原本本,毫无保留地告知了景琰。他没有加入自己的判断,只是客观陈述。

景琰听完,沉默了片刻,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榻沿,眸色深沉如夜。“他想让你接掌司礼监?”他重复了一遍,语气听不出喜怒。

“他是如此暗示。”林夙低声道,“奴婢以为,此事利弊参半。”

“说说看。”景琰看向他,目光专注。

“利在于,司礼监掌印之位,权柄极重,若由我们的人掌控,于殿下推行新政、稳固朝局、肃清内廷,有莫大助益。高永主动投诚,可省去许多争斗周折。”林夙条理清晰地分析,尽管气息有些不稳,“弊在于,奴婢若坐上此位,必将成为众矢之的,文官攻讦、对手暗算,只会变本加厉。且高永此举是真心还是假意,仍需谨慎甄别。此外……”

他顿了顿,抬眸看向景琰,烛光在他眼底摇曳,“陛下对此,会如何想?”

最后一句,点破了最关键之处。皇帝虽然病重,但并未完全放权,尤其对宦官干政极为敏感。高永退位,若由东宫力推的林夙接任,皇帝会如何看待?是否会觉得东宫迫不及待要掌控内廷,从而心生忌惮,甚至出手干预?

景琰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他凝视着林夙,看着他因病痛而愈发清瘦的脸庞,看着他眼底那抹即使虚弱也未曾熄灭的冷静与智慧,心中涌起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有欣赏,有依赖,有痛惜,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林夙越来越出色,也越来越能牵动他的心神。给予他更大的权力,究竟是助力,还是……养虎为患?这个念头如同毒蛇,悄无声息地钻入他的心间,让他悚然一惊。

他迅速压下这荒谬的想法,沉声道:“高永此人,老谋深算,无利不起早。他此时投诚,确是因东宫势大,他欲寻退路。其意应有七分真,但也不得不防他留有后手,或与父皇另有默契。”

他站起身,在殿内踱了几步,停下,目光决断:“司礼监掌印之位,至关重要,绝不能落入他人之手。高永既然主动递出梯子,我们没有不接的道理。”

他转向林夙,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强势:“此事,准了。但不必急于一时。你先好生养病,待身体稍有好转,本王会寻机向父皇进言。至于外界攻讦……”他眼神一冷,“本王倒要看看,谁敢妄议!”

这维护的姿态如此明显,让林夙心中微暖,但那股莫名的隔阂感却并未消散。他垂下眼帘,低声道:“殿下圣明。只是……奴婢担心,此举会加速陛下对东宫的猜忌。”

“父皇那边,本王自有分寸。”景琰走到他榻前,低头看着他,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深刻的阴影,“你只需记住,无论发生什么,本王都需要你在身边。司礼监,必须握在我们自己人手里。”

他的话语带着绝对的信任,却也带着帝王般的专断。

林夙心头一震,抬起头,对上景琰那双深邃如渊的眼眸。在那里面,他看到了决心,看到了依赖,也看到了一丝属于上位者的、冰冷的权衡。

“奴婢……遵命。”他轻声应道,声音湮没在烛火的噼啪声中。

景琰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看到林夙脸上难以掩饰的倦色,终是忍住了。他伸手,替他拢了拢滑落的锦被,动作有些生硬,却带着罕见的细心。

“你好生休息,不必再为这些事劳神。一切,有本王。”说完,他深深看了林夙一眼,转身离去。

脚步声渐远,殿内重归寂静。

林夙望着那晃动的门帘,许久未曾动弹。景琰的决断在他的预料之中,但那瞬间流露出的、近乎冷酷的权衡,却像一根细刺,扎在他的心上。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之间的关系,将不可避免地朝着“年轻帝王与权宦”的方向滑去。信任依旧,但纯粹的依赖与守护,已悄然掺入了权力的算计与制衡。

他缓缓躺下,蜷缩起来,体内的寒意似乎更重了。前路仿佛一张无形的大网,权力是诱饵,也是枷锁。而他,已半只脚踏入了网中。

就在景琰与林夙密议的同一时间,司礼监值房内。

高永并未休息,他坐在宽大的太师椅上,面前摊开着一本空白的奏事簿,指尖轻轻敲打着光洁的桌面。

一名心腹小太监垂手侍立在旁,低声禀报:“干爹,太子殿下刚才去了偏殿,待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才出来。”

高永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的笑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知道了,下去吧。”

小太监躬身退下。

高永提起笔,在奏事簿上缓缓写下一行字,并非公务,而是一句看似无关的诗句:“东风渐起,新桃当换旧符。”

写罢,他放下笔,轻轻吹干墨迹,望着那行字,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光芒。

投诚东宫,是他权衡利弊后的选择。萧景琰羽翼已丰,监国理政展现出的能力和手段,远非优柔寡断的皇帝或阴险的三皇子可比。林夙此子,心性坚韧,智谋超群,更重要的是对太子忠心不二,是接掌司礼监的最佳人选。扶他上位,既送了东宫一个大人情,也为自己谋了个安稳的晚年。

至于皇帝那边……他侍奉陛下几十年,深知其多疑善变的性情。如今陛下病重,对太子既倚重又忌惮,此时提出让林夙接任,陛下纵然心中不悦,但考虑到太子监国的现实和自己的身体状况,多半会顺水推舟,以示对太子的信任和安抚。

这是一步险棋,但也可能是一步妙棋。

只是,林夙身上的变数太大。他的能力,他的忠诚,以及他那不知能支撑多久的身体……都将影响未来的局势。

“但愿咱家这次,没有看走眼。”高永喃喃自语,将那张写有诗句的纸凑近烛火,看着它缓缓卷曲、焦黑,最终化为灰烬。

有些决定,一旦做出,便再无回头路。

与此同时,京城某处隐秘的宅院内。

李阁老形容枯槁地坐在暗影里,听着手下人的汇报。当听到高永今日去了东宫,停留许久时,他浑浊的眼中猛地迸射出怨毒的光芒。

“高永这个老匹夫!果然靠不住了!”他嘶哑地低吼,干瘦的手紧紧抓住椅子的扶手,指节泛白,“他想投靠东宫,把司礼监交给那个阉狗?休想!”

他猛地看向垂手立在面前的影煞,声音如同夜枭般刺耳:“‘暗刃’的计划进行得如何了?那‘引子’,可曾下到他的药里?”

影煞面无表情地回答:“已在尝试。东宫防卫极严,尤其是饮食药材,需等待更稳妥的时机。”

“时机?还要等什么时机!”李阁老情绪激动,剧烈地咳嗽起来,“再等下去,等那阉狗真的执掌了司礼监,我们就再无机会了!必须尽快!不惜一切代价!”

他喘息着,眼中闪烁着疯狂而绝望的光芒:“高永想送一份大礼给东宫?那我们就送他们一份……更大的‘惊喜’!”

夜色深沉,暗流在权力的棋局下更加汹涌地涌动。高永的投诚,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本就波澜起伏的湖面,激起了更巨大的涟漪。各方势力都在重新审视棋局,调整着自己的落子。

而处于风暴眼中的林夙,在病榻之上,缓缓睁开了眼睛,望着帐顶繁复的纹路,眼中一片冰凉的清醒。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