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未央宫。
这座见证了煌煌大汉数百年兴衰的宫殿,此刻正笼罩在一片死寂的阴云之下。殿外的风雪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压抑,停歇了呼啸,只剩下细碎的雪花,无声地飘落,仿佛在为这即将到来的血雨腥风,提前致哀。
大殿之内,温暖如春,地龙烧得正旺。但殿中侍立的每一个人,都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隆冬的冰窟,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大汉天子刘禅,早已离开了那高高在上的龙椅。他焦躁地在殿中来回踱步,龙袍的下摆,在光洁如镜的金砖上,拖曳出令人心烦的“沙沙”声。
他的面前,站着几乎所有此刻身在长安的帝国重臣与宿将。
兵部尚书姜维,一身戎装,面沉似水,手紧紧地按在腰间的剑柄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的眼神像一头即将出笼的猛兽,充满了暴戾的战意。
门下省侍中张遵,脸色苍白,眉宇间满是忧虑。他不断地用眼角的余光,瞥向宫门的方向,期盼着那个能定鼎乾坤的身影快点出现。
户部尚书马良,这位追随先帝刘备,从荆州一路走来的白眉老臣,已经年近花甲。他拄着一根鸠杖,闭目而立,花白的胡须,微微颤抖,似乎在竭力平复着内心的惊涛骇浪。
新任工部尚书蒲元,这位大汉最顶级的军械大师,神情凝重。他在脑海中,疯狂地盘算着武库中现有的刀枪、箭矢、铠甲以及那些新式床弩的存量。他知道接下来的将是一场席卷天下的总体战,后勤的压力,将是前所未有的巨大。
而在他们的身后,站着一排杀气腾腾的高级将领。
镇军将军张嶷,治军严谨,此刻他正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身边的每一个同僚,仿佛在评估他们在即将到来的残酷战争中能够发挥出的作用。
右中郎将霍弋,这位以沉稳和智略着称的将领,眉头紧锁。他在思考,在如此不利的两线作战局面下,大汉究竟还有没有破局的可能。
奋威将军傅佥,性格刚烈勇猛,他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上前一步,便要开口。却被他身边一位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的老将军,用眼神制止了。
那是左车骑将军廖化。从黄巾之乱到如今。他见证了大汉的衰亡、复兴、再到如今的危局。他的脸上没有年轻将领的那种焦虑与冲动,只有如同古钟般厚重的沉稳。他知道这个时候最需要的不是豪言壮语,而是一个能平定一切风波的主心骨。
就在大殿内的气氛,即将压抑到顶点之时。
宫门外,传来内侍那略带尖利的唱喏声:
“中书令,陆瑁大人到——!”
“尚书令,费祎大人到——!”
仿佛是听到了天籁之音。
刘禅猛地停下脚步,几乎是小跑着冲向了宫殿之外,亲自去迎接他的丞相与臂膀。
陆瑁与费祎一袭官袍,踏雪而来。他们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惊慌。陆瑁的神情甚至可以说是平静。那是一种暴风雨来临前,风暴之眼的绝对平静。
“臣,参见陛下。”两人见到亲自出迎的刘禅,立刻躬身拜倒。
“两位爱卿,快快请起!”刘禅一把扶住陆瑁的胳膊,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中书令,东吴背盟,曹魏来犯,我大汉危在旦夕!我们……我们皆下来该怎么应对?”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陆瑁的身上。
陆瑁看着满脸焦虑的刘禅,又扫视了一眼殿内神情各异的文武官员。
“陛下,这件事,臣,也未料到。”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人的心跳声。
“臣高估了孙权的气度。也低估了他的愚蠢。”
“不过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陆瑁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
“既然他们要战,那我们就战吧!”
一句平淡的话语。却如同一道惊雷,在大殿中炸响!瞬间驱散了所有的迷茫与恐慌!
战!
是的,战!
大汉从尸山血海中一路走来,何曾畏惧过一战?!
“请陛下与诸位移步大都督府。”陆瑁对着众人一拱手,“战场上的事,就在战场上解决!”
大都督府,军机大堂。
这里没有未央宫的金碧辉煌,只有冰冷的铁与血的气息。大堂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具硕大无朋的天下沙盘。山川、河流、城池、关隘纤毫毕现。
这是陆瑁亲手督造的整个帝国的战争中枢。
众人围拢在沙盘周围。气氛比在未央宫时更加肃杀。
陆瑁没有一句废话。他拿起一根代表着指挥权的长杆,直接指向了沙盘。
“我意,如此。”
他的声音冰冷而决绝,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砸在铁砧上的钉子。
“第一!”
长杆指向了,沙盘最南端,那片被,标记为“荆南四郡”的区域。
“我要立刻急调驻守在荆南四军一带,已经完成整训的山越军队,共计四万!由马忠将军统一指挥,即刻开赴荆南!给我,沿着武陵长沙一线,构建一道纵深防线!”
此令一出,众人皆是一惊。
马良忍不住问道:“子璋,山越之兵,素来桀骜不驯,刚刚归降,此时便委以重任,是否太过冒险?”
陆瑁摇了摇头。
“季尝此言差矣。正因为他们是新降之兵,才要用他们!”
“其一,他们熟悉山地丛林作战,对付同样擅长在复杂地形穿插的东吴兵,有天然的优势。”
“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要让他们在与东吴的血战中,纳上一份真真正正的投名状!用吴人的血,来洗刷他们身上的山越烙印,让他们彻底变成我大汉的兵!”
一番话,说得众人恍然大悟。
“第二!”
陆瑁的,长杆重重地点在了“江陵城”上。
“命,荆州牧关兴,副都督罗宪,合兵一处!由关兴统一节制!我不管诸葛恪带了十万,还是二十万大军。我只要一个结果:把他们给我死死地钉在江陵城下!让他们寸步难行!”
“同时!”陆瑁的语气变得诡秘起来,“传我密令,给玄武军统领赵广!命他率麾下一万玄武军,立刻撤出江陵城!在城外西北方向的群山之中,给我蛰伏起来!如幽灵一般!断绝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告诉,赵广!没有我或者关兴与罗宪共同签署的联合军令,他不许出兵!哪怕他亲眼看到江陵城头换上了东吴的旗帜,他也不许动!违令者力斩不饶!其玄武军番号永久取消!”
这道命令,太过严厉,也太过奇怪!
姜维忍不住问道:“中书令,玄武军乃是我军最擅长防御的重装步兵。为何不让他们协助关将军守城?反而让他们藏于山野?”
陆瑁,冷冷一笑。
“伯约,守城最好的方式,不是死守。而是在敌人最意想不到的时候,从背后给他致命一击!”
“诸葛恪,他攻打江陵,必然会倾尽全力。等他兵疲马乏,以为胜券在握之时。赵广的这一万生力军就是一把捅进他心脏的尖刀!”
“我要的不是击退他。我要的是在江陵城下,全歼他的十万大军!”
“嘶——”大堂之内,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所有人都,被陆瑁这狠辣无比的胃口给震惊了。
“第三!”
陆瑁的长杆,指向了那颗刚刚才被汉军用鲜血染红的钉子——宛城。
“命征南大将军魏延,副将张苞,固守宛城!他们面对的将是钟会亲自率领的十五万,魏国复仇大军!这一战会比,上一次更艰难更残酷!”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