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汉将军府内,关兴,正在擦拭着一柄刀。
那不是他惯用的青龙偃月刀,而是一柄更为轻便的环首刀。刀身在灯火下,映出他那张与父亲关羽有七分相似,却更显内敛与沉静的脸。自从兄长关平战死,父亲败走麦城之后,他便褪去了所有的少年意气。他活着的唯一目标,就是洗刷父兄的耻辱,夺回失去的一切。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太久。
“将军!长安有八百里加急密诏送到!”亲兵的禀报声,打破了书房的宁静。
关兴擦刀的手,猛地一顿。他抬起头,眼中,迸射出一道骇人的精光。
当那名风尘仆仆的无当飞军信使,将那根尚带着体温的铜管,恭敬地呈上时,关兴的心,前所未有地剧烈跳动起来。
他屏退左右,独自一人,用小刀,小心地刮开火漆,取出里面的绢帛。
当他看到那并排的两个大印时,他的呼吸,便已停滞。当他读到“白虎”、“玄武”、“破军”这些熟悉的字眼时,他的虎目,已然湿润。当他看到“不堕武圣威名”这句嘱托时,一滴滚烫的泪,终于,落在了那冰冷的刀锋之上。
他缓缓地,将密诏收好,走到墙边,揭开了一块厚重的帷幕。
帷幕之后,供奉着的,是武圣关羽的灵位。灵位前,一柄巨大的青龙偃月刀,斜靠在那里,虽久未使用,却依旧寒光四射,杀气逼人。
关兴走上前,单膝跪地,对着灵位,重重三叩首。
而后,他站起身,伸出双手,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柄重达八十二斤的战刀,缓缓地,举了起来。
“父亲!”
“兴,领陛下与姐夫将令,起兵,北伐!”
“此战,不复襄阳,誓不为人!”
一声龙吟般的长啸,从将军府中,冲天而起,响彻了整个江陵城的夜空。
下一刻,急促而激昂的聚将鼓声,在城中骤然擂响,沉睡的战争巨兽,在这一刻,被彻底唤醒!
相比于江陵的繁华,地处秦岭东段的武关大营,则是一片肃杀与荒凉。这里,是大汉的北大门,也是最危险的前线。
镇远将军魏延,正赤着上身,在校场上,用一柄重刀,疯狂地劈砍着一排木桩。汗水,混合着他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疤,在古铜色的肌肤上,闪烁着狰狞的光。
每一刀,都带着仿佛要撕裂天地的怒吼。
就在此时,一名亲兵,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将……将军!长安……长安来的信使!”
魏延眉头一拧,不耐烦地说道:“又是让老子安分守己的废话?不见!”
“不……不是啊将军!是无当飞军的信使,拿着……拿着‘如朕亲临’的金牌!”
魏延的动作,僵住了。
他猛地转过身,几步便跨到了那名信使面前。信使看着眼前这位杀气腾行,如同魔神般的将军,竟也忍不住后退了半步。
魏延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铜管,甚至懒得用小刀,直接用手指,硬生生地,将火漆封口给抠开了。
他抽出绢帛,目光一扫。
当他看到“兵出武关,南下,断其后路”那十个字时,他先是一愣。
随即,当他的目光,落在最后那句“临机决断,无需上报”之上时,他整个人,都仿佛被雷电击中。
他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校场上,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许久。
“呵……”
一声低沉的,压抑的笑声,从魏延的喉咙里发出。
“呵呵……”
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放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魏延仰天狂笑,笑声中,充满了压抑了太久的狂喜与释放。他仿佛挣脱了所有枷锁的猛虎,终于可以,奔向那片属于他的山林!
“好!好一个陆子璋!好一个当今天子!知我者,陆子璋也!”
他一把抓起插在地上的重刀,遥指南方,那双桀骜不驯的眼睛里,燃烧着前所未有的,贪婪的战意。
“传我将令!全军,饱餐三日!”
“三日之后,随我,南下!”
“告诉兄弟们,这一次,咱们不守了!”
“咱们,去给襄阳城的文聘老儿,送一份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