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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坊内,三百格物士早已欢呼雀跃,将孙连城、葛常、呼延硕三人高高抛起。
苏明德也红着眼眶,一把抱住苏明理:“明理!我们成功了!我们真的成功了!”
苏明理脸上露出一丝疲惫的笑容。
“大哥,这只是开始。”他轻声说道,“未来还有更多的挑战。但至少,我们迈出了第一步。”
“今日,我们好好庆贺!”苏明德豪迈地说道,“所有酒肉,全都上!犒劳所有工匠!”
工坊内,一片欢腾。
但苏明理的心中,却异常清醒。
他知道,蒸汽机的成功,只是工业革命的萌芽。
接下来,他要面对的,是更加复杂和庞大的系统工程。
从蒸汽机的推广,到煤炭开采,再到钢铁冶炼,再到交通运输,再到纺织农业的全面革新。
以及,伴随这些变革而来的,更深层次的社会矛盾和政治博弈。
他站在工坊的中央,看着那台刚刚沉寂下来的钢铁巨兽。
它刚刚发出第一声“心跳”。
而这个心跳,将唤醒整个沉睡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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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京城内外,关于西山观礼的传闻,如同狂风骤雨般席卷开来。
“苏神童,不,苏大学士,八岁入阁拜相,前所未有!”
“那西山的钢铁巨兽,当真能将水化为动力,驱动万斤磨盘!”
“圣上亲口所言,格物之道,重于经义!”
各种消息,真假参半,却都指向了一个事实:大明朝,要变天了。
严嵩府邸。
当严嵩听完严世蕃带回的详细报告后,他那原本就苍老的脸庞,此刻如同枯萎的树皮,布满了深深的皱纹。
他没有发怒,也没有咆哮。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手中的佛珠,停止了转动。
他的眼睛,深邃而空洞,仿佛看到了严党,乃至整个儒家士林的末日。
“格物之道,重于经义……”他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带着一丝绝望。
他知道,嘉靖帝这番话,不仅仅是对苏明理的褒奖,更是对旧有秩序的彻底颠覆。
他与徐阶斗了这么多年,都未曾动摇过儒家道统的根基。
而苏明理,却只用了一台轰鸣作响的“钢铁巨兽”,便让嘉靖帝亲口宣布,格物之道,凌驾于经义之上。
这是对他一辈子所坚守的“道”,最彻底的嘲讽和否定。
“父亲……”严世蕃声音嘶哑,“我等……当如何是好?”
严嵩缓缓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疲惫和不甘。
“变天了……”他轻叹一声,“这大明的天……要彻底变了……”
他知道,属于严党的时代,已经开始走向衰落。而苏明理的时代,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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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府,书房。
徐阶将自己关在书房内,彻夜未眠。
他手中的奏疏,早已被他握得皱巴巴的。
他看着窗外渐渐泛白的天际,眼中充满了忧虑。
苏明理的成功,让他看到了大明强盛的希望。
但同时,嘉靖帝的激进,以及“皇家营造行”的成立,也让他看到了大明未来的隐患。
权力的高度集中,对旧有秩序的粗暴打破,都可能带来剧烈的反噬。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仅仅做一个“旁观者”了。
他必须行动起来,去引导这场变革,去平衡各方势力,去保护这个摇摇欲坠的帝国。
“苏明理啊苏明理……”他轻声叹息,“你这般天纵奇才,到底是拯救大明的天神,还是……引来滔天洪水的魔王?”
他无法给出答案。
他只知道,未来的大明,将不再平静。
而他,徐阶,将在这场洪流中,竭尽全力,去寻找一条,能够让大明安稳度过的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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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本府邸。
李本同样彻夜未眠。
他坐在蒲团上,面前的香炉中,檀香袅袅。
他没有去思考政治,没有去思考权谋。
他只是在反复思考着苏明理在西山所言的那番话。
“天地有其道,人伦有其道。两者并行不悖,皆为大道。”
他试图从儒家经典中寻找答案,但却发现,所有经典的解释,都无法完全涵盖苏明理所展现的“天地之道”。
那轰鸣的蒸汽机,那飞速旋转的磨盘,如同一个巨大的问号,悬在他的心头。
“难道……老夫毕生所学,皆是偏离大道?”他喃喃自语。
他的道心,正在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重塑。
他开始意识到,或许“道”的真谛,并非仅仅存在于浩瀚的典籍之中,也存在于这天地万物运行的规律之中。
他要重新审视自己所学的“道”。
他要走出书斋,亲眼去看看这天地万物,去感受这“格物之道”的真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