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德不再多言,辞别家人,驾着一辆从刘县丞家借来的骡车,朝着那条既熟悉又仿佛有些陌生的归乡之路,疾驰而去。
苏家村。
当苏明德驾着骡车出现在村口时,整个村子都像是被投下了一颗石子,瞬间激起了层层涟漪。
“看!那不是大山家的明德吗?”
“哎哟,都坐上骡车了!这车看着就气派,不是咱们庄户人家能有的!”
“废话!他弟弟可是‘小三元’!官老爷们都亲自出城迎接的,借辆车算什么?”
村民们远远地看着,议论纷纷,眼神里充满了敬畏、羡慕,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如今的苏大山家,在他们眼中,已经是需要仰望的存在了。
苏明德并未在村里停留,而是按照二弟的吩咐,径直将车赶到了村东头族长苏有德的家门口。
苏有德是个年过六旬的精瘦老者,一辈子都在跟宗族事务打交道,眼光比谁都毒辣。
苏明志之事,便是他一手操办,干净利落,足见其心性。
听完苏明德恭敬而又条理清晰的来意陈述,这位平日里总是板着脸的族长,浑浊的老眼瞬间迸射出惊人的亮光。
他没有去看那三成“租金”能给苏明理家带来多少收益,而是立刻就看到了这背后对整个苏氏宗族无与伦比的好处!
免赋!
这意味着苏家村的每一户人家,每年都能省下一大笔足以养活好几口人的钱粮!
这意味着整个宗族的实力,都将因此而大大增强!
更重要的是,“投献”这个行为,本身就是一种效忠。
它将把整个苏家村上百户人家的身家性命,都与苏明理这个“小三元”的功名,死死地捆绑在一起!
从此以后,苏明理的荣,便是全族的荣。
谁敢动苏明理,就是动了全村人的饭碗!
“好!好!好!”
苏有德激动地连说三个“好”字,他猛地一拍大腿,站起身来,“明德,你且在此稍坐,我这就去敲钟,召集全族祠堂议事!”
他看着苏明德,眼神里满是赞许:“你回去告诉你家二郎,他没有忘本!有他这句话,我苏氏一族,何愁不能兴旺!”
“铛——铛——铛——”
沉闷而又悠远的钟声在苏家村上空响起,这是只有在决定宗族重大事务时,才会动用的集会议程。
片刻之后,苏氏祠堂内,黑压压地站满了苏氏族人。
他们神情肃穆,又带着几分疑惑,不知族长为何如此郑重。
苏有德站在祠堂中央,环视一周,用他那苍老而洪亮的声音,将苏明理的决定一字一句地宣布了出来。
整个祠堂,先是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个从天而降的巨大喜讯砸懵了。
他们瞪大了眼睛,张着嘴,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省下七成的赋税?
这是真的吗?天底下竟有这等好事?
“族……族长,您老说的……是真的?”
一个声音颤巍巍地响起,那是一个饱经风霜的老农,他的手都在发抖。
“千真万确!”
苏有德的声音斩钉截铁,“这是咱们苏家出的‘小三元’,给全族谋来的福祉!他苏明理,说到做到!”
“轰”的一声!
祠堂内瞬间炸开了锅!
短暂的寂静之后,是火山喷发般的狂喜与欢呼!
“老天爷开眼了!我们苏家出麒麟了!”
“苏小三元……不,是咱们的明理爷,真是活菩萨啊!”
“呜呜呜……”
先前那个提问的老农,此刻再也抑制不住,竟当场跪倒在地。
他朝着县城的方向,嚎啕大哭起来,“我苏老三给明理爷磕头了!有了这省下的钱粮,我家那几个娃儿,今年冬天就不用挨饿了!呜呜呜……”
一个人的哭声,引动了所有人的情绪。
祠堂内外,哭声、笑声、欢呼声混成一片。
他们赞美的,不再是那虚无缥缈的功名,而是能让他们全家吃饱穿暖的、最实在的恩惠!
苏明德站在族长身旁,看着眼前这激动人心的一幕,眼眶也渐渐红了。
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二弟笔下的那些文字,究竟蕴含着何等改天换地的力量。
他挺直了胸膛,心中一个念头无比清晰:
这个家,由二郎掌舵,必将驶向谁也无法想象的远大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