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甬道尽头传来“咔哒——咔哒——”的机关转动声。起初很轻,像春蚕啃食桑叶,细微得几乎听不见;渐渐变得响亮,像有人在远处摇着铜铃;最后竟像有无数齿轮同时咬合转动,震得脚下的石板都在微微发麻,连空气都跟着颤抖,显然是有扇巨大的石门正在缓缓开启。
毕邪的目光始终没离开林婉清的侧脸。她念碑文时,睫毛会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像停在花瓣上的蝴蝶振翅,每一次颤动都带着韵律;阳光透过磷火的金光落在她鼻尖,扫出层细密的绒毛,绒毛上沾着点灰尘,像撒了把金粉;连沾在鬓角的灰尘都像是特意点缀的,显得格外生动。
他突然想起《唐代机关术详解》里的一句话:“智识如灯,灯明则障消”。原来这盏灯不仅能照亮前路,还能让人心里的迷雾也散了——刚才因无面俑而起的烦躁,此刻竟像被光带卷走了似的,只剩下莫名的平静。他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鸟喙匕首,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回过神,刃口光滑如镜,倒映出林婉清的身影,小小的,却很清晰,像刻在了上面,擦都擦不掉。
苏晴站在稍远的地方,手里攥着朵刚从地上捡的淡紫色野花。花瓣被她捏得有些发蔫,边缘卷成小小的筒,露出里面淡黄色的花蕊,像个害羞的小姑娘。她看着毕邪的眼神——那里面有她从未见过的柔和,像冬日冰封的湖面突然融了个洞,露出底下流动的活水,带着暖意——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不疼,却有点痒,像羽毛扫过心尖。
但她只是抬手把野花别在耳边,碎发遮住半张脸,露出的眼睛像浸在水里的墨石,平静无波。快步走到林婉清身边,声音温柔得像江南的春水,带着点潮湿的暖意:“婉清妹妹懂得真多,这碑文我看了半天,只认出个‘天’字和‘地’字呢。”她说着,伸手帮林婉清拂去肩上的灰尘,指尖划过布料的触感很轻,像羽毛扫过,“你看你,光顾着研究碑文,肩上都沾了这么多灰。”
林婉清被夸得脸颊更红了,连耳根都染上粉色,像熟透的桃子。她低下头用小刷子继续清理碑文,声音细若蚊蚋,几乎要被机关转动声盖过:“晴姐姐过奖了,我也是碰巧在导师的书里见过类似的拓片……”话音突然顿住,她手里的小刷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眼睛瞪得圆圆的,像发现了新大陆。
“你们看!”她指着碑文角落的小字惊呼,声音带着急切,“这里写着‘中枢有三关,一关破,二关启,三关现真形’——我们刚才破的,只是第一关!”她捡起小刷子,小心翼翼地清理那些小字,“后面还有一行‘关关相扣,缺一不可’,看来每一关都得按顺序来,不能跳过去。”
毕邪闻言回过神,压下心头那点异样的悸动,重新握紧匕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显出青色的血管。“第二关应该和星图有关。”他的目光扫过甬道穹顶,那里的星图在光网的映照下,星星的位置清晰可见,“婉清,你能解读星图上的密码吗?”他的声音比刚才低了些,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柔和,像春风拂过湖面时,荡开的第一圈涟漪,轻轻的,却很清晰。
林婉清立刻点头,像小鸡啄米似的,动作带着点可爱。从背包里掏出张泛黄的星图拓片,拓片边缘已经起了毛边,有的地方还沾着褐色的污渍,显然被反复翻阅过,甚至可能被水浸过。她把拓片铺在平整的石板上,用几块小石子压住四角,防止被风吹走。
“你们看,北斗七星的位置和甬道穹顶的星图完全对应。”她指着上面的北斗七星图案,每个星星都用朱砂点了个小点,“每颗星都标着序号,旁边还有口诀——‘天枢动,万象生;天璇转,阴阳分;天玑旋,五行聚;天权立,四方定;玉衡倾,星辰移;开阳耀,迷雾散;摇光闪,窍门开’。”
她的手指在“天枢”星的位置点了点,指尖的温度让拓片微微发皱:“按这个顺序按下对应星位的机关按钮,应该就能打开第二道门。导师说过,唐代星图机关讲究‘顺天而行’,不能逆着星序来,否则就会触发反制机关。”
吴邪看着两人凑在一起研究拓片的样子,毕邪的肩膀偶尔会碰到林婉清的,每次碰到,两人都会像触电似的弹开,然后偷偷抿嘴笑,像两个偷吃糖的孩子。他悄悄碰了碰胡八一的胳膊,胳膊肘上沾着点黑泥,是刚才挡无面俑时蹭到的。挤了挤眼睛,嘴角的笑意藏不住:“看出点什么没?”
胡八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眼底带着点了然,他用下巴指了指苏晴,声音压得很低:“晴丫头这性子,是真稳。”此时的苏晴正蹲在一旁,帮林婉清整理散落的工具,小刷子、放大镜、软尺被她分门别类放进帆布包,连铅笔都削得尖尖的,嘴角始终挂着浅浅的笑,像朵安静的玉兰花,没人能看出她刚才的失神。
王胖子(胡八一队)显然没心思琢磨这些儿女情长,他的目光一直没离开甬道尽头渐渐裂开的石门缝。那里透出的金光越来越盛,像有无数宝藏在门后等待,把他的影子都染成了金色。他拎着工兵铲就往前冲,粗声嚷嚷,声音像打雷:“管它几关!有婉清妹子这智囊在,多少关都能闯过去!胖爷我先去探探路,你们跟上!”
“胖子哥等等!”林婉清突然起身喊住他,动作太急,膝盖撞到了石板,疼得她龇牙咧嘴,却顾不上揉,“门缝里有气流往外涌,闻着有股甜腥味——是‘转魂幡’的瘴气!”她的声音带着急切,像小喇叭似的,“吸入会产生幻觉,严重的会昏迷不醒,再也醒不过来!”
她一边说一边从背包里掏出几个过滤面罩,面罩是黑色的,边缘缝着圈橡胶,看着有些简陋,却很干净,上面还绣着小小的“周”字。“这是导师特制的,活性炭夹层能过滤九成以上的瘴气,快戴上!”她把面罩递出去,手忙脚乱的,差点把面罩掉在地上。
毕邪接过面罩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林婉清的手。她的手很软,带着点常年握笔的薄茧,掌心温凉,像块刚从泉眼里捞出来的玉,沁得他指尖发麻。他像被烫到似的猛地缩回手,耳根瞬间泛起红晕,像被夕阳染透,赶紧低头戴面罩,黑色的面罩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眼睛,却遮不住眼底的慌乱,像小鹿乱撞。
林婉清也愣了下,指尖还留着他的温度,暖暖的,像揣了个小太阳。她低头整理面罩时,嘴角悄悄扬起个小小的弧度,像偷吃到糖的孩子,连眉梢都带着甜意,藏都藏不住。
苏晴把最后一个面罩递给胡八一,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毕邪泛红的耳根,又落在林婉清微扬的嘴角上,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下,有点酸,又有点涩。她抬手拨了拨耳边的小野花,花瓣应声落下,被风卷着飘向石门缝,刚靠近就被气流吸了进去,瞬间没了踪影,像从未存在过。
她收回目光,对着众人笑道,声音依旧温柔:“都戴好面罩吧,婉清妹妹考虑得真周到,有她在,咱们心里都踏实。”她说着,帮吴邪调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