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浸了墨的绒布,渐渐铺满天空。
那艘豪华大船悄然拔锚,船桨划水的声响被晚风打散,循着河道往远方隐去。
河道边的芦苇丛旁,趴着一只似羊非羊、似马非马、似鹿非鹿、似骆驼非骆驼的奇异生灵。
没错,正是——小草。
此刻的它耷拉着小脑袋,望着大船离去的方向,目光藏着几分怨念,几分委屈。
它张开嘴巴,竟吐出了人言,还带着点愤愤不平的嘟囔:
“不能当人又不是我的错!凭啥把我丢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风卷着芦苇沙沙作响,它甩了甩尾巴,又嘀嘀咕咕起来:
“真是遇见新人忘旧人,忘恩负义的家伙!就这么无情抛弃了本神兽。”
小草抱怨的话音刚落,不远处的石阶上,突然传来一阵压抑的抽泣声。
呜呜咽咽的,在寂静的黑夜里格外清晰。
小草本就一肚子怨念没处发,被这哭声一搅,更是烦躁不已。
它抬了抬脑袋,对着哭声传来的方向吼道:
“哭哭啼啼的,一个大小伙子,你是死了爹还是死了娘?大半夜的嚎丧呢!”
哭声戛然而止。石阶上的人影猛地一颤,正是先前求见妹妹的阿雷。
他揣着满心绝望留在此处,想着自己或许错过了再见妹妹的唯一机会,心头悲恸难忍,才忍不住哭了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人声,吓得他踉跄一下,差点摔倒。
这码头早已空无一人,哪里来的说话声?
他慌忙站起身,对着黑暗喊道:
“谁?是谁在说话?快出来!别装神弄鬼的!”
小草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嘴角撇了撇,语气不耐烦到了极点:
“嚷嚷啥?本神兽一直就在这呢,你往石阶下看!”
阿雷战战兢兢地低下头,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这才看清芦苇丛旁趴着一只会说话的兽类。
他吓得连连后退两步,手脚都软了,指着对方失声惊呼:
“妖!妖怪!你是妖怪!”
“你才是妖怪!你全家都是妖怪!”
小草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语气里满是鄙夷,
“睁大你的眼睛看看,本大爷可是堂堂神兽!神兽懂不懂?”
阿雷这才定了定神,仔细打量了一番,壮着胆子诚恳地摇了摇头:
“我……我不懂什么是神兽。”
小草见他这副模样,也懒得跟他计较,摆了摆尾巴问道:
“行了行了,不跟你一般见识。”
“说吧,你哭啥?那艘船上有你的亲人?”
提到这儿,阿雷的眼眶又红了。他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哭腔答道:
“是……是我妹妹。”
“前几个月,她也是被仙门大船接走的,他们说我妹妹资质好,将来能成仙人,就把她带走了。”
他还想再说些当初和妹妹的往事,小草却突然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怜悯:
“那完了,你妹妹怕早就没了。”
阿雷猛地一愣,脸上瞬间僵住,急切地追问道:
“你……你说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
小草撇撇嘴,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被他们抓去的孩子,要么被当成炉鼎,遭到采补,生不如死。”
“要么就被当成药引,活活炼制成丹药,连个全尸都留不下。”
阿雷听得一头雾水,炉鼎、采补、药引这些词,他一个水乡少年根本听不懂。
但他能听出话里的含义,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不可置信地说道:
“不……不可能!仙师说我妹妹很有资质,他们是仙人,怎么会骗人?”
小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声里满是嘲讽:
“仙人?就他们?也配?”
它顿了顿,见阿雷还是一脸茫然不信,又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