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领着众人转过游廊的拐角,一方雅致的偏院便撞入眼帘。
青石板铺就的庭院干干净净,墙角种着几棵翠竹。
风一吹便簌簌作响,连带着空气中的喧嚣都淡了大半。
最惹眼的是院中央那座六角攒尖亭。
檐角挂着的铜铃在风里轻晃,却没发出半分声响,想来是特意为亭中人做了手脚。
亭下石桌旁,果然坐着个少年。
众人的目光先落在那少年身上。
崭新的紫色龙纹锦袍,领口袖缘都绣着细密的银线云纹。
在廊下灯笼的光里泛着温润的光泽。
腰间束着条玄色玉带,带钩是成色极好的羊脂玉,雕成了栩栩如生的瑞兽模样。
脚上那双云纹皂靴,鞋面挺括,连一点褶皱都没有,显然是精心打理过的。
再看少年模样,端的是精致得像尊瓷娃娃。
眉眼清秀,鼻梁挺直,唇色是淡淡的粉,只是那双本该灵动的眼睛。
被一块质地柔软的玄色锦纱严严实实地蒙着。
遮住了所有光亮,也让那精致里添了几分让人心疼的沉静。
他坐姿端正,双手轻轻搭在石桌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面的纹路。
侧脸在月光下透着几分与年龄不符的稳重。
“小殿下,人来了。”
管家放轻了脚步,率先走上前,声音压得温和,生怕惊着亭中人。
少年耳尖微动,显然是循着脚步声和说话声辨清了方向。
他立刻撑着石桌站起身,动作虽快,却稳稳妥妥,没有半分不适。
玄色纱带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了晃,他微微侧着头。
脸上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笑意,声音清朗朗的:
“福伯,可是爷爷说的水丫姑娘到了?”
被唤作“福伯”的管家连忙上前两步,伸手虚扶了一把,语气里满是疼惜:
“小殿下慢些,仔细脚下。”
“水丫姑娘来了,来的还不止水丫姑娘呢,还有她的几个同伴。”
“是吗?”
那少年先是一喜,眼里似有光亮闪动。
随即神情又黯淡下来,指尖攥了攥衣摆,喃喃自语道:
“可惜,我看不见!”
福伯连忙安慰:
“小殿下,别气馁,主子可是说了,水丫姑娘医术了得,肯定能帮你治好眼睛的!”
“是吗?”
少年脸色喜了喜,先是抬手顺着衣襟理了理锦袍褶皱。
又让福伯扶着自己的胳膊,朝着水丫的方向弯下身子,认认真真鞠了一躬,说道:
“那就有劳水丫姑娘了!”
水丫看着这位比自己还小几岁的蒙眼少年。
心里多了丝怜惜,连忙“嗯嗯”应着,可她太过腼腆,声音细若蚊蚋。
少年耳朵动了动,显然是听见了,缓缓点了点头。
这别院景致不错,四丫本就不会看病。
是跟着来凑热闹的,按捺不住性子,转身就跑的没影了。
李子游纯粹是来免费观景的,这王府不比上一世需要花钱买票的景区强多了。
他对九皇子印象本就不佳,也没有打算插手。
索性去看着点四丫,省的一个不注意让自家这姐姐把这九皇子府给拆了!
再怎么说他们也是客人。
虎妞蹦蹦跳跳跑到少年面前,凑近了转着圆眼睛。
仔细瞅了瞅他蒙着的玄色纱带,然后虎里虎气伸出两根手指,好奇问道:
“这是几?”
呃!一旁的福伯瞬间愣住了。
这小姑娘不是故意的,可做的事偏偏戳中了人家痛处。
脸色顿时僵住,张了张嘴却不知怎么圆场。
水丫连忙上前,伸手拽了拽虎妞的衣角。
又对着福伯露出歉意的笑容,低声说道:“抱歉啊!”
福伯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远处传来一声爽朗的笑声:
“哈哈,没事,没事,道长的高徒果然不同凡响!”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满头银发的九皇子大步走来,脚步稳健,脸上带着笑意。
他目光扫过庭院里的众人,最后落在水丫和虎妞身上,随即好奇地问道:
“怎么没见道长?”
水丫闻言才后知后觉地想起道长没跟过来,一时不知该怎么答。
虎妞却扭过头,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九皇子,下意识皱了皱小眉毛。
依旧是那副虎里虎气的模样:
“姑姑说这院子别致,想去活动活动筋骨!”
“师父应是怕她下手没轻没重,跟着去看着了!”
九皇子脸上的笑容猛地一僵,愣在原地半天没回过神。
他可是清楚虎妞嘴里的“姑姑”是谁!
那可是能轰塌城墙、直闯天牢、连父皇都敢踢的狠人!
这要是真对他这偏院“感兴趣”,要是没道长说不定还真给拆了。
九皇子虽已半百,想到这儿还是忍不住后背一凉,心里直打鼓。
一旁的福伯见主子愣着,连忙躬身行礼,声音恭敬:
“主子,您来了。”
亭中的少年听见这熟悉的声音,蒙着玄色纱带的头立刻转了过去。
声音里满是欢喜,连忙喊道:“爷爷!”
九皇子这才回过神,快步走到少年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