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殿将军都抬了头,叶谷却没动怒。
——他太了解妹妹,向来懂分寸,若非急事,绝不会这么冒失地闯议事的偏殿。
他只朝众人摆了摆手,声音沉了些:
“都先退下,稍后再议。”
待将军们鱼贯而出,殿门合上,叶谷才上前一步,扶住叶麦的胳膊:
“怎么了?慌成这样。”
叶麦攥着手里的传音符,抬眼时眼底带着明显的低落,声音轻颤:
“哥,是老师的传音符……刚收到的。”
叶谷心里“咯噔”一下,忙追问:“老师说了什么?”
“老师没多细说,就说家里出了变故,得立刻回去,”
叶麦垂了垂眼,把传音符递过去,语气里满是怅然,
“他走得太急了,连句当面告别都没有……”
叶谷接过传音符,指腹摩挲着冰凉的符纸。
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喉结滚了滚,低声叹了口气,语气里又涩又闷:
“走得这么匆忙……难道是这些日子咱们忙着收拾冰雪城,怠慢了老师?”
“不是的,哥。”
叶麦连忙摇头,眼圈有点红:
“老师的语气虽急,却没半分怪罪,只说家里的事迫在眉睫,所以才这么仓促走的。”
叶谷沉默着走到窗边,望着外头被烧黑的宫墙。
又重重叹出一口气,声音里添了几分无奈的怅然:
“唉……早该想到的。”
“当年老师教咱们的时候就说过,师徒情分只在一处时算。”
“一旦分道扬镳,就各自安好,不必牵挂。”
“如今他这一走,咱们和老师,怕是真的断了这师徒情分了。”
叶麦站在原地没说话,只攥紧了衣角,忽然鼓起勇气对着哥哥说道:
“哥,我们也走吧!”
叶谷一愣,随即皱眉:
“走?去哪?冰雪城刚稳住,复国都没成,走了这些人怎么办?”
“找个清净地方修炼啊!”
叶麦声音发紧,却透着执拗:
“老师早说过,现在灵气少得可怜,最忌分心!你看这世俗。”
“花开花落,王朝一茬换一茬。”
“北寒没了,就算你复了国、建了帝国,几百年后还不是要更迭?”
“我们跟着老师学了修仙,本该奔着大道去,怎么反倒陷在世俗里了?”
“陷?”
叶谷猛地提高声量,手按在佩剑上,眼底是压不住的火,
“父亲死在北苍人手里,多少百姓被屠?”
“我们熬到现在,不是为了躲起来修仙的!”
“复北寒、灭北苍,建个安稳帝国,让百姓不再受苦,这是责任!”
“责任也分轻重!”
叶麦上前一步,眼圈泛红却不肯退:
“现在灵气本就稀缺,我们只顾着打仗争地盘。”
“修为停滞不前,最后还不是和那些士兵一样,成了黄土?”
“老师走了,就是在提醒我们——修仙要守道心,别贪世俗的权位!”
“你说的责任,是世俗的责任,不是修仙者的!”
“世俗的责任就不是责任?”
叶谷气笑了,指着殿外:
“那些文官、百姓,跟着我们出生入死的将军,他们指望谁?”
“我们走了,北苍再来,他们又要遭屠城!”
“可这不是我们该扛一辈子的!”
叶麦声音发颤,却更坚定:
“王朝会灭,可修仙者能求长生求大道!随随便便就能活几百年。”
“老师教我们术法,不是让我们一直干涉世俗的!”
“你贪恋这君主、帝王的名头,才是真的着了相!”
兄妹俩站在殿中,一个攥剑盯着窗外城池,一个攥着衣角望着虚空。
一个念着家国百姓,一个记着修仙大道。
争得面红耳赤,谁都不肯低头。
——明明是最亲的人,却在岔路口上,各执一端,再难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