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正路被堵死(1 / 2)

那股稍纵即逝的灼热感,是她布下的天罗地网被触动的一角。

皇城东苑,守卫森严,贸然闯入无异于自投罗网。

沈流苏深知,真正的猎手,从不亲身踏入陷阱。

她转身,身影融入廊柱的阴影中,快步折返稽香院,脸上那层因朝堂对峙而紧绷的寒霜,已悄然化为一潭深不见底的静水。

“取来。”她只说了两个字。

冯承恩不需多问,立刻捧来一个用油布包裹的木盒。

盒中,正是三日前从那具替身尸首上剥下的衣料残片。

布料早已被酸液腐蚀得斑驳不堪,散发着死亡的恶臭。

稽香院的密室之内,沈流苏摒退了所有人。

她将那块肮脏的布料小心翼翼地置于一只兽首熏炉的银网上,炉下燃着细若发丝的“百刻炭”。

她从身侧的香料格中,捻起一撮色泽暗沉的粉末,均匀撒在布料之上。

此香名为“辨踪引”,乃沈家不传之秘。

寻常香料追的是活物气息,而“辨踪引”却能反其道而行,通过特定的火候与香引,激发织物、木石等死物在特定时间内吸附过的、最深刻的气味记忆。

随着炭火的温度缓缓升高,一缕极细的青烟从布料的纤维中被“逼”了出来。

烟气升腾,扭曲盘旋,仿佛一个无声的冤魂在诉说着最后的经历。

沈流苏闭上双眼,摒绝了外界一切干扰,将全副心神都沉浸在这缕由死物中唤醒的气息里。

首先袭来的是宫墙陈土的阴湿与腐草的腥气,这是乱葬岗的味道。

紧接着,是一股浓烈的酸腐味,那是毁尸灭迹的罪证。

然而,就在这层层叠叠的污浊之下,一缕极淡、却如钢针般刺入她嗅觉深处的气息,倏然浮现。

沉水龙脑!

先帝最爱的熏香,气味霸道,有凝神静心之效,却因其性极燥,需以阴寒之物调和。

这缕沉水龙脑香中,便夹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地下水汽与陈年药渣混合的铁锈味。

沈流苏猛地睁开眼,眸中精光一闪!

是静思阁!

东苑最偏僻的宫殿,先帝晚年养病之所,因久病缠身,先帝脾性变得格外暴躁,常在殿中摔砸器物。

为使其静心,内侍省特意在殿下开辟了一间地窖密室,以沉水龙脑熏蒸,再引地脉寒气中和。

那股混杂着药渣与铁锈的气味,正是密室铜门和常年堆放的药罐独有的味道!

先帝驾崩后,静思阁便被彻底封禁,连同那间密室,早已成了宫中禁地。

一个本该在奉祀府被烧死的宗室旁支,一个被伪造成杂役送出宫的替身,他们最后的交集点,竟指向了这座尘封的禁阁!

“冯承恩!”

“属下在!”

“查!工部所有修缮记录,特别是三日前后,有关东苑静思阁的一切卷宗,一个字都不能漏!”

稽香院如今的情报网,早已不是吴下阿蒙。

冯承恩领命而去,不过一个时辰,结果便送到了她的案头。

卷宗上赫然记载:三日前,静思阁确因“屋瓦漏雨,墙体受潮”为由,有过一次紧急修缮。

申报方,是尚药局协同内侍省。

而在工程用度单的末尾,签下的名字,正是尚药局总管——郑德全!

沈流苏的指尖在那三个字上轻轻划过,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更让她眼神一凝的是,负责此次施工的匠队名单中,赫然有两名“临时调用”的杂役,履历空白,身份不明,工钱甚至不是由工部发放,而是从东苑的小金库里直接支取。

蛇出洞了。

“查这两个人的去向。”沈流苏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这一次,结果来得更快,也更触目惊心。

冯承恩的脸色铁青:“首卿,那两名杂役……其中一人,于次日清晨被发现醉酒失足,坠井而亡。另一人,失踪了。但我们的人查到,就在失踪前夜,他在城南最大的赌坊‘长乐坊’一掷千金,一夜输掉了近万两。据赌坊的暗桩回报,他所用的银票,编号与……与皇后娘娘私库去年流出的一批赏赐银票,完全一致!”

线索在此刻交汇,织成一张横跨前朝后宫、牵扯着皇帝、皇后、尚药局、宗室的滔天大网。

萧临渊的金蝉脱壳,竟是出自皇后之手?

还是说,皇后也只是这盘棋局上,被推到明面上的一枚棋子?

沈流苏没有再顺着这条线查下去。

因为她知道,再查,只会打草惊蛇。

真正的猎手,在摸清猎物的巢穴后,要做的不是强攻,而是引诱。

她不动声色,转身走入香室,亲自提笔,在一张泛黄的宣纸上,以一手模仿宫中老御医的笔迹,伪造了一份“御医手札”。

内容并不复杂,只寥寥数语,却字字诛心:“……静思阁地窖阴寒,藏先帝遗诏残卷。遍寻不得,仅见片语,曰:‘嗣位非正,恐江山有虞’……”

她将这枚重磅炸弹折好,交给一名最不起眼的香忆使,命他趁夜“无意”遗落在尚药局外围一名专司打杂的低阶药童的必经之路上。

她笃定,这张网背后真正的主人,绝不会允许“嗣位非正”这四个字有任何泄露的可能。

他们一定会来。

果不其然。

当夜三更,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潜入药童居住的杂役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