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一位随驾前来的老宫婢突然浑身一颤,失声惊呼:“是……是《采莲曲》!这是贤妃娘娘生前最爱哼唱的小曲儿啊!”
说罢,她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宛如招魂般的神技,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香,真的开口“说话”了!
傍晚时分,天公不作美,一场瓢泼大雨骤然而至。
然而,馆外的人群非但没有散去,反而自发地撑开一把把油纸伞,在风雨中围成一个巨大的圆阵,默默守护着香史馆的入口,仿佛在守护一个刚刚燃起的希望火种。
阿念带人巡查四周,在墙角发现一个浑身湿透的少年。
他蹲在地上,正用一截炭笔,在一张被雨水打湿的粗纸上,笨拙地临摹着“香魂墙”上的名字。
“你这是在做什么?”阿念走上前,轻声问道。
少年吓了一跳,抬头看见是香政司的官服,连忙起身。
他约莫十五六岁,面黄肌瘦,一看便是常年劳苦。
“我……我爹,是当年被牵连的户部小吏。”他指着墙上一个不起眼的名字,小声道,“如今我在茶肆里洗碗谋生……我想记住他们。不然,就真的没人记得了。”
阿念心中一震,看着少年清澈而坚定的眼睛,千言万语都堵在了喉头。
他默默解下自己的油纸伞,塞到少年手中,转身快步走回香政司。
回到公房,他点亮油灯,在激荡的心绪中提笔写下了一份草案的标题:《香民录》。
凡为沈家冤案、为天下香道正名出过力、受过难的百姓,皆录入馆志,永世流传。
深夜,雨势渐歇。百草苑内,草木清香,洗去了一日的喧嚣。
萧玦一袭玄色常服,悄然现身。
他手中,多了一卷用明黄绢布包裹的密信。
在沈流苏略带询问的目光中,他将黄绢在石桌上缓缓摊开。
那是一封信,字迹娟秀,却在结尾处因主人力竭而变得颤抖扭曲。
“这是母后临终前写给朕的密信,一直藏在她寝宫那尊寿康宫熏炉的夹层里。若非你用‘香证之法’,朕或许永远不会发现。”萧玦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沙哑,“她说……她当年明知崔贵妃送来的‘安神香’有问题,却因崔党势大,父皇病重,朝局动荡,她不敢言……她怕朕的太子之位不保。”
他闭上眼,脸上是深深的疲惫与痛苦。
“所以,她不是帮凶。她和那些枉死的人一样,也是这座宫墙里的囚徒。”
沈流苏静静地看着那封信,看着那颤抖的字迹背后,一个女人在权势、亲情和良知之间痛苦的挣扎。
她轻轻点头:“现在,她也是证人。”
她从随身的香囊中,取出一小包用特殊纸张包裹的香粉,投入面前一尊小巧的白瓷香炉中。
“此为‘安魂引’。”她将香炉捧起,递到萧玦面前,“让她的悔,和她们的冤,一起烧给这天地听吧。”
青烟袅袅升起,带着一丝安详的檀木与草木混合的气息,在夜色中缓缓散开。
翌日,京中风向大变。
一幅名为《香魂图》的雕版画,描绘着香史馆外万民祭拜的场景,被各大书坊印制出来,一经发售便被抢购一空。
更有说书人,在勾栏瓦舍里添油加醋地讲起了“香主断案”的新段子,末了还要加上一句广为流传的唱词:“一缕烟,照肝胆,十年血债用香还!”
就在这万民传颂的热潮中,阿念行色匆匆地前来禀报。
“首使,刑部大牢传来消息,兵部侍郎崔元衡昨夜在狱中咬舌自尽,却没能死成。”
沈流苏眉梢一挑:“哦?”
阿念的脸色有些古怪:“狱卒发现他时,他满口没有一丝鲜血,反而吐出了许多黑色的、胶水般的黏液。”
沈流苏嘴角浮现一抹冷意那香毒早已侵入骨髓,改变了他的体液,让他连求死都变成了一种奢望。
“追魂引已入髓,连自杀都成了一种惩罚。”她望向宫墙深处,那里是更加盘根错节的权力中心。
“下一个,该轮到谁来闻一闻自己的罪了?”
她话音刚落,庭院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负责香史馆值守的小太监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满是惊骇欲绝的神色。
“首使!不好了!香史馆……香史馆开馆次日清晨,值守的兄弟急报:昨夜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