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引香……”沈流苏轻声念出它的名字,”
此香一旦燃起,便能以最强的共鸣之力,将所有已死“香奴”的残魂强行汇聚成一个庞大的“集体意识体”,让幽冥女王以半实体化的恐怖形态重临人间!
“封井!”她断然下令。
就在香卫们准备将石盖归位时,沈流苏的目光却被井底石缝中的一点寒光吸引。
她示意众人停下,亲自下到井底,从湿滑的石缝中,捻起一枚小小的、早已锈迹斑斑的铜扣。
那铜扣的样式……与王忠常年佩戴的那件洗得发白的旧袍上的扣子,一模一样。
她不动声色地将铜扣收入袖中,当晚,单独召见了王忠。
烛火摇曳的密室内,沈流苏将那枚铜扣放在桌上,轻轻推到王忠面前。
王忠只看了一眼,整个人便如遭雷击,瞬间面无人色。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叩在冰冷的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老奴该死!老奴罪该万死!”
他涕泪横流,声音嘶哑地颤抖着:“十年前……那场大火……是老奴……是老奴亲手将小姐……不,是将那个‘替身’……送出了火场。真正的大小姐……您的亲姐姐……她……她已经在那场大火里……”
王忠泣不成声,仿佛要将十年来的悔恨与恐惧尽数倾泻而出。
“老奴以为……以为瞒住您的身份,让您顶替了那个无名孤女的身份入宫,就能护您周全,让您平平安安活下去……可老奴万万没想到……这反而……反而让您背了十年不属于您的假命!”
沈流苏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在听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直到王忠哭得几近昏厥,她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我娘临终前,说了什么?”
王忠身体一震,竭力抬起头,浑浊的老眼中满是痛苦的回忆。
他颤抖着嘴唇,一字一句地重复道:“主母说……‘替娘把门关好’……可……可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看着的……是您啊,小姐!”
沈流苏猛地闭上了眼睛。
原来是这样。
那句她记了十年的遗言,不是对姐姐说的,而是对藏在暗处的她说的。
替娘,把幽冥教通往人间的那扇门,关好。
良久,她睁开眼,眸中已是一片清明澄澈的杀意。
“你不必死。”她看着伏在地上的王忠,一字一顿,“我要你活着,亲眼看着我,怎么把她们的根,一寸寸地烧断。”
她旋即唤来阿念,下达了一道匪夷所思的命令——改造那支“终引香”。
“保留它的召唤功能,”沈流苏的眼神亮得惊人,“但把引信,从普通的火种,改成‘断魂火’。我要它,从招魂的圣物,变成我们‘反噬阵’的启动器!”
阿念大惊失色:“主上,这太冒险了!‘终引香’一旦点燃,会形成巨大的魂力漩涡,若幽冥女王借此机会强行夺舍……”
沈流苏抬起左臂,撸起衣袖。
只见她光洁的手臂上,多了一道鲜红如血的符文刺青,繁复而诡异,仿佛有生命般微微搏动。
“这是我用母亲的骨灰,混合朱砂,刺下的‘断魂契’升级版。”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疯狂的决绝,“这一次,我才是香阵的魂。”
萧玦得知这个计划后,在一个深夜,罕见地亲自来到了香语阁。
他没有带任何侍从,只独自一人,带来了一件东西——先帝御用的蟠龙戏珠紫金香炉。
他将沉重的香炉放在沈流苏面前,声音沙哑而低沉:“这炉子,陪了朕十年。过去的每一夜,它里面都燃着安神檀。今日,我把它交给你。你要烧什么,尽管烧。”
沈流苏看着炉身那层层叠叠、早已浸入肌理的斑驳香垢,伸出手指,轻轻抚过那冰冷的炉壁。
“陛下可知,这炉子里烧的,不只是香,还有您的命?”
萧玦的脸上浮现一抹苦涩的笑意。
“若没有你,朕大概到死都不会知道。现在,朕只想知道一件事——我还能信谁?”
沈流苏缓缓抬头,直视着他那双深邃而充满挣扎的眼眸,清晰地说道:“信香。因为它,从不说谎。”
七月初七前夜,皇宫死一般的寂静。
沈流苏独自立于香语阁的顶楼,俯瞰着脚下这座巨大的牢笼。
昔日处处飘香的宫阙,如今寂静如陵。
夜风拂过,带来的只有肃杀的凉意。
她从怀中取出最后一粒以自身心头血炼制的“归烬香核”,投入身前一座新铸的纯铜方鼎之中。
“轰”的一声,幽蓝色的火焰冲天而起,映照着她眼中那抹不惜同归于尽的决绝光芒。
几乎在同一瞬间,远在千里之外的皇陵第九重门之下,那道深不见底的裂缝,猛地颤动了一下,从中泄出一丝微弱却充满渴望的嘶鸣。
沈流苏仿佛听到了那来自地狱深处的呼唤,嘴角缓缓勾起。
“你想开门?可以。”
火光在她脸上跳跃,她缓缓抽出那柄陪伴她复仇十年的香刀,刀锋映月,寒光凛冽。
“但这一次——”
远处天际,第一缕晨光如利刃般刺破厚重的云层,划开了无边的黑暗。
“钥匙,在我手里。”